便在此時,突聞號角聲響,隨即從左右草叢中衝出兩隊人馬,把我和暮靄·深藍團團圍住。為首之人傲然端坐於馬上,皮甲金綴,耀眼生輝,長發隨著江風飛揚,在一眾粗大醜陋的荒荻女兵襯托下更顯得英武不凡,竟是那個身手高絕的金發男子沙姓統領。
天交正午,陽光燦爛,暖風吹在身上卻覺刺骨生寒。
上次裝癡賣傻僥幸過關,這回狹路相逢,再無蒙混過去的可能。
我本能的一帶坐騎,直麵那金發男子,把暮靄·深藍完全擋在身後。轉眸粗略一數對方人數,至少也五六百名女兵,再加上二三十名女侍衛和這個身手高絕的金發男子,硬拚絕無勝算,唯有見機行事尋隙逃跑一途。
那金發男子策騎排眾而出,馬高人壯,壓迫感立時撲麵而來,目注於我,傲然揚眉,道:“竟然能在我麵前蒙混過去,也算你有些本領。若肯束手就擒,乖乖交出三王子,我便饒你不死。”
既然被當麵抓住,再裝慫示弱也沒用,那又何必白白被他瞧不起?因此我幹脆勾唇笑道:“大人真會說笑。”
那男子皺眉,語帶威脅的道:“我從來不說笑,若要我親自動手,刀劍無眼,隻怕就不能保證姑娘毫發無損了。”
江風撲麵,吹得我長發飄舞,衣袂飛揚,眸光流轉間自然有股睥睨之意,哂然一笑,淡淡的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這話正戳中那男子痛處,他勃然變色道:“蜃(shen四聲)正覺得那夜昏倒的奇怪,還想向姑娘討教。”
“告訴你可以,隻要你能接下我一箭。”我眼珠輕轉,誘他讓我射箭,否則他直撲過來,近身相搏,或者下令命女兵們群起而攻之,我都鐵定不是對手。而他自稱為蜃,又曾聽聞女侍衛喚他沙統領,那麼他十有八九便叫做沙·蜃,聽起來倒像是七色國人的名字。他相貌英俊,武功高強,氣勢非凡,怎會甘心給豸彧這種貨色做爪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殺雞焉用牛刀。”一虎背熊腰的女侍衛,策馬從沙·蜃身後奔出,一拍腰間箭囊,道:“統領,紮伊願接她幾箭。”
“對對……”餘下一眾女侍衛,七嘴八舌的幫腔道:“紮伊箭法超群,統領您便讓紮伊和她對箭吧。”
“是啊,紮伊輸了,統領您再動手也不遲。”
“怎麼可能會輸,紮伊的箭術僅次於大王爺,是草原第二,這種小毛丫頭如何是對手。”
“也好……”沙·蜃頷首,眸露深思之色,策騎讓到一旁,道:“你便接她幾箭試試。”
聞言我不禁暗暗皺眉,和這種小角色對箭,輸贏都不好,佯輸便失了先機,若贏又會引起沙·蜃等人的警惕,更加難以脫身。
身後的暮靄·深藍雖然一直沒有出聲,但環在我腰間的手卻越來越緊,顯示出他極其緊張。我安撫的輕拍他手背,回眸一笑,“沒事,不用怕……”突然看見後麵不遠處的波瀾江,心中陡然一動,悄聲問道:“你有鮫人血統,那水性是不是很好?”
暮靄·深藍輕輕點頭,“嗯,我自小便可以在水中呼吸。”
我大喜,低聲道:“就是說你絕對淹不死了?”
暮靄·深藍一愣,遲疑的道:“那倒不清楚,但的確沒聽說過有淹死的水精靈族人……”
我心中已有計較,輕聲道:“一會聽我號令,我要你跳江,你就跳,進水後遠遠潛開,看見有船經過再冒頭,然後許給船家重金,讓他把你送去止戈城將軍府,你便安全了。”
暮靄·深藍聰慧異常,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悄聲道:“那你呢?”
我不敢實言相告得攔住追兵,他才有機會逃走,微笑道:“你放心,他們的目標是你,你若走了,我自然容易脫身。”
紮伊適時不耐煩的叫道:“喂,你們還要嘀咕多久,到底比不比了?”
我眼珠一轉,回過身來笑道:“當然比,我們各自退開百步,一箭定輸贏。”我們被團團圍在中間,不突破包圍圈,便無法跳入江中,因此我才提議各自退開。
俗話說百步穿楊,一般比箭都是百步以內,我們各自退開百步,卻是兩百步的距離了,因此紮伊愣了愣,瞄了眼我纖細的腰身,一撇大嘴道:“兩百步距離?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那麼遠你還能射得著我麼?”
荒荻女人憨直率真,我倒挺喜歡她們的性格,因此一笑道:“若是射不到姐姐,便算小妹輸了。”
紮伊沒想到我如此溫順,反倒有些不習慣的搔搔頭,嘟囔道:“你自己說的,可不要後悔……”
我心中焦急,笑容卻更加甜美,道:“姐姐放心,絕不後悔。”
“如此就好……”紮伊吆喝一聲,調轉馬頭向遠處跑去。
我就在等她先走,心中雖恨不得一步跨出百米,脫離包圍圈,麵上卻不動聲色,反而等紮伊跑出了幾步,才策馬轉頭反向跑去。圍著我們的女兵都聽見了我和紮伊比箭之事,自然而然的讓開一條路。我壓下心頭狂喜,暗磕馬腹,馬速越來越快,在脫離包圍圈的那一瞬間,突然控馬轉向,閃電般的向波瀾江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