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山沒有動。唐輕笑皺了皺眉,伸指一彈,一枚細針飛射而去。以這位魏瑟大師的奇胖身軀來說,就算是用刀用匕首去捅都不一定能捅到穴位,更毋庸說是針了,所以這一針飛向的是他的手指,無聲無息地插入魏瑟大師的食指指尖,寸許長的細針全部沒入其中。
肉山還是沒有動。十指連心,那針看起來已是射入了骨頭,照道理來說這雖比不上之前老四受的那銘心絲之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唐輕笑麵色一變,上前用手在頸脖上一搭,無奈大師的肥肉實在太厚,幾乎就是數層厚厚的濕棉絮裹在脖子上一樣,根本摸不出什麼來,隻能彎腰下來雙手一用力,將趴著的魏瑟大師整個地翻了過來。然後唐輕笑和何姒兒兩人的麵色就難看到了極點。
一隻燭台整個地刺入了大師的眼窩,隻留下外麵短短的一點底座,烏黑的血正從破爛的眼眶中流出,在肥肉叢生的臉上拉出一道黑色的痕跡。以燭台的長度來看,末端已是將腦子都紮透了,大師的鼻端也再沒有了呼吸,確實是死了。
那燭台原本是床頭上的,大師原本也是在床上,隻是因為剛才天河鬼和唐輕笑的一拳一刀對拚,罡風氣流四溢,將這密室裏的一切都撞得亂七八糟,連大師那三四百斤的巨體都滾了下去,哪知道剛好就紮在這隻燭台上。
“糟糕了……”唐輕笑的臉色有些發青。
###
通往田陽城的官道上,兩名俏麗少女正在策馬狂奔。
都是青春年少,都是萬裏挑一的美人,引得路上的不少商旅行人投來讚賞的眼光。不過這裏已是徐州腹地,田陽城又是曆史悠久的中原重鎮,周遭不止沒有山賊盜匪之患,無論百姓還是商旅都是有眼色的,都能看出這兩名少女顯然並非常人,沒有不開眼的登徒子前來阻攔惹事。
尤其是唐輕笑後背上的那一把大刀,沉甸甸的寬大,厚重,上麵還有一層若有若無的火光在流轉,隻是多看幾眼,就能讓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熱氣,顯然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能背著這樣一把刀的女子自然不會是普通人。
“你想知道些什麼?”疾馳中,唐輕笑的聲音依然很清楚。
“我什麼都想知道。”何姒兒回答。
“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唐輕笑一笑。那些護院的江湖漢子和宅院中的雜役下人早就已經嚇得跑掉了,不過後院馬圈裏還有著幾匹馬,他們牽了兩匹來裝上馬鞍就走了。至於那魏瑟大師的屍首,還有滿地的狼藉他們都沒有理會。消息傳出去之後,神機堂自然會有能說得上話的人來找他們慢慢說。
何姒兒的臉又在發紅,她發覺今天一天中她紅臉的次數和時間比過去幾年裏加起來都多。好在她也不是那種紅不得臉的小姐,江湖兒女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就必須要承認,就要老老實實地虛心請教:“我們之前在青州洛水幫調查的時候,發現那個魏瑟大師很有可能和那蛇道人有關,這才前去查看。吳金銘那些人把他吹捧得上了天,說是什麼神機堂機關第一高人,不讓我們動手直接詢問。但是我看卻是個頭腦有毛病的傻子。正麵不好用強,我才打算暗中潛伏進去看看……誰知道你和那紅煙閣的女子原來也打算對他動手……那他到底是什麼人?真的就是那蛇道人的手下?”
“不是手下,隻是一個元心傀儡。”
“元心傀儡?”
“鬼心咒操控人的方式雖然千變萬化,但大概來說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以鬼心咒為媒,使人一切所思所想所動都為人所操控,如臂使指。這種方法最為霸道直接,但卻要不斷消耗鬼心咒,若不和咒主一起便要定時補充,否則咒盡之後就隻剩下一具木偶泥塑。而另一種則是在人的心中埋下一粒種子,以那人心中最為執著陰暗的一部分為土壤,生根發芽,初始時不管中咒之人自己的感覺,或者是旁人看來都是毫無異樣,隻是慢慢地那人心中的陰暗執著便會越來越大,心性越來越偏執,最終所有心智都被那汙染的念頭所充斥。這種方式雖見效緩慢,不能指揮如心,但幾乎無跡可尋。鬼心咒以中咒者自身心神為養料,更無需補充,因此便稱之為元心傀儡。那隻肥豬大師便是如此,至少已中咒了十多年,腦中除了機關術和男女飲食之外已是一無所有。”
“原來如此。”何姒兒點頭,看著唐輕笑的眼光禁不住又透出佩服之意。“果然是唐門高足,連這些魔功的底細也一清二楚。我也問過我爹爹有關這鬼心咒的事,但好像連他也不如你知道得多呢。”
唐輕笑沒說話,隻是眼神中有兩朵陰暗又灼熱的火芒一閃而過。
“那……能從那傀儡上查出什麼線索麼?”
“若是還活著,那自然多少還有些辦法……”唐輕笑歎了口氣,眼中的光芒一閃。“如今隻有去問那紅煙閣的女人了。她原本也就是衝著這個去的,紅煙閣的極樂飛仙功源自天魔五策中的極樂心經,和同為天魔五策的鬼心咒有共通之處,她一定搞到了她想要的。”
“那……那位水玉竹姑娘……想要的是什麼?”想到之前那位姑娘,何姒兒忽然覺得背心有些發毛。
“紅煙閣的人,還會想去要什麼?”唐輕笑冷冷一笑,卻是眼神中卻是滿滿的不屑。“我猜多半是有些人覺得殺豬的時候到了吧。他們要殺的是豬,我要殺的蛇,原本各不相幹,現在看起來還是要向他們請教請教了。”
“殺豬?”何姒兒已經有些覺得自己就像豬。
唐輕笑沒有回答。一陣單調的急促馬蹄聲後,他突然問:“剛才你說夏道士是去追另一條線去了?”
“是。他和明月姑娘追著洛水幫的那個老幫主去了,如今我們這邊落了空,希望他們那邊能有所斬獲吧。”
“隻要是別把自己給斬進去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