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入林(1 / 3)

鳴玉的身契,還有其他三個樂者的身契,連同一張禮單,從一位管家手裏遞到另一位管家手裏——就是說,又被轉手了。

還好在張莊主處隻待了一個月,也沒受什麼為難,除了與另三人,剪柳、霖翠、諳琀練習合奏之外,他還能每晚繼續練琴。師父說,練習是萬萬不能斷的,況且這是他身為樂者吃飯的本事,雖然也低人一等,樂者總好過個低等仆役。

性子活潑的剪柳,不知從哪打聽來的消息,說這次張莊主買了他們四個,就是要送給一位江湖上的大人物,求他辦什麼事。

剪柳和霖翠嘀嘀咕咕:“張莊主是江南第一繡坊的半個主人,憑他的財力還要去求什麼人麼?”

霖翠笑起來眼咪咪的:“誰知道,反正買我時他花了五千兩銀,這次手筆挺大。”

十八歲的諳琀調著琴,他年紀最長,也穩重:“那些跟我們無關,我隻知道要是這曲子入不了主子們的耳,大家都有苦頭吃。”

四人沉默,身契全是死契,他們等同於主人的物件,沒得話說。

那晚,他們乘著月色,換好衣衫在小院等著,準備在座前獻藝,卻久久不聞傳喚。入更時張管家才匆匆過來,吩咐:“收拾東西,上路。”

“上路?”剪柳先叫起來,“不是在莊子裏頭演麼。”

張管家尚未發話,身後慢慢悠悠的一個聲音響起:“四位,貴主人已經將四位贈與家主,還請上路。”

鳴玉四人就見一位灰色長衫,麵容清瘦,介於而立與不惑之間的男子,正從容走來,向四人點點頭道:“敝姓李,可稱我李管事。四位有半個時辰收拾常用之物,然後隨我離開。”

他語氣神態並不傲慢,可也不親近,說完便如來時一樣,慢悠悠走了出去。張管家連忙賠笑跟上。

物件是沒有太多選擇權的。鳴玉跟在諳琀身後,抱著琴,剪柳拉著霖翠,一起登上了張莊主最豪華的馬車,聞著淡淡幽香,四人迷迷糊糊睡去。

醒的時候天陰陰的,鳴玉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通鋪上,頭有些昏沉,身邊的剪柳還沒醒,窗外傳來霖翠諳琀的對話,兩人正在分辨外頭時不時傳來的種種花香。鳴玉輕輕起身出門,舉目便是群山,木葉芬芳,精神便是一震。他跟坐在院子裏石桌旁喝茶的那兩人打了招呼,驚訝得知時候竟然已經過午,諳琀說李管事讓他們先在旁邊小屋洗漱一下,傍晚自會來人安排,另外隻要不出院子,一切隨意。

說話間剪柳也起來了,幾人在石桌旁樹蔭下消磨時間。剪柳幾次忍不住要開門看看,均被諳琀攔了,隻得低頭研究院裏鋪的石徑。霖翠懶洋洋幹脆又回屋睡覺。鳴玉問諳琀能不能練練琴,諳琀想了想既然李管事說可以隨意,練琴也沒什麼不妥,點頭應了,倆人合奏了一陣子。

小院廚房雖有鍋碗瓢盆以及柴火之類,卻無果腹之物,幾個人餓著肚子待到了晚上,小院門響了三聲,進來的是提著食盒的李管事一個人。鳴玉在院門關上前偷眼往外,月色下看見不遠處一個修長的背影,慢慢行走在石子路上。

慣例開始幾天都是主人教新人規矩的時候,他們四個被賣的次數少,不知道考量自醒來以後就開始了,無人照管,沒有食物,不許出院門其實都是考量。李管事心裏已稍微有了高下評價,叫過四人,從食盒中拿出兩葷兩素四個菜和一小桶飯,待他們用過,收了碗筷,取出四枝香點上,分給每人一根,要他們盯著香頭看。

鳴玉在看的時候,李管事緩緩開口:“四位,家主這裏不比別處,沒有下等仆從,洗衣燒飯等一切生活需自己動手。規矩也簡單,隻要安分聽話,不吵鬧,不動武,剩下的便無限製。若違反,則有性命之憂,望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