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敢信你如此!”老皇帝喟然長歎,“若朕有來日,必不能留你。”
她蛻變地太快,成長地太快。若留於蕭喻身邊,安知將來不會對朝政下手!
眼前之人,哪裏還有一點當年蕭琰身邊那個小女孩的影子?
謝冰弦閉上眼睛,輕輕歎了聲,“我記得,當年亦是陛下教我,‘這世上,若不想低頭,便做個真正的強者’,我今日,便是為了有這討價還價的資本,來報蕭琰之仇!”
老皇帝渾身一震,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撇過頭去,“當年,朕當真看錯了你!”
謝冰弦笑笑,素手輕拍,便有一串絕色美人推門進來,團團圍在皇帝身邊,香風軟語不迭。
謝冰弦兀自走出門去,再不看他一眼,隻淡淡說了句:“如今朝堂之事暫不用陛下操心,倒不如在這裏修生養性,有香茶美女相伴,倒比深宮逍遙。”
※※※
除夕的梁京,風雨飄搖。
果不出所料,皇帝被劫後不過三日,宮中便被皇後及四皇子一黨掌控,放出話說天子中風,癱瘓於床,一紙詔書令四皇子以太子身份監國。未幾,病重,口不能言,歿於臘月二十日。太子靈前即位,召諸王、皇子回京奔喪,並連發金牌十餘道,催促南下賑災的蕭喻回京。
然這所有的詔令卻都如石沉大海,一去沒有回音,新帝登基的表象下,是京外勢力的暗湧,自京畿至邊關各營蠢蠢欲動,京內流言四起,一說先皇乃被今上謀害致死,更有人傳先皇根本未死,隻是下落不明,但今上草率登基實屬篡位之舉……一時間人心浮動,凡有那有些眼力的,暗地裏無不搖頭歎息,暗道這太平日子又要到頭了。
老皇帝原也想方設法要出去,但聽到自己的“死訊”後也安靜了,反倒什麼事都撒手不管,過起了逍遙日子,甚至讓謝冰弦牽線,將自己的暗衛也交給了蕭喻。所謂夫妻、父子,所謂人心,此刻看來,不過塵芥一樣的東西。
轉眼已是除夕,灰白的天空細雪飄飄。這約摸是銅雀春在一年中最清閑的日子,任是再風流的恩客,到這一天也少不得回家團聚。
謝冰弦攏了一身狐裘,踏雪漫步在這條難得清淨的煙花柳巷。夕嵐昨夜傳來消息,蕭喻已經京外的勢力集結完畢,而歸鴻樓在宮中的探子也回報稱宮中近日換防頻繁,眼看最後的對決即將到來,那滿腹豪情壯誌,此刻卻不知道向誰說。
到頭,陪著她的還是寂寞。
“藍姑娘。”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謝冰弦愣了愣,方才反應過來是在叫她。
有多久沒有見過了?當年宮苑裏一起玩耍的夥伴,此時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家閨秀了。
宋敏恩見了她也是一刹的怔忪,好些話話就這麼硬生生地梗在胸口,一句也說不出來。眼前之人,分明就是當年的假公主,卻好像又隻像了六七分,一樣的容貌,又說不出哪裏不同。這樣的人,怪不得蕭喻會放在心上。
“你是?”謝冰弦做出迷惑不解的樣子。
“我姓宋。”敏恩道。
“哦,原來是宋小姐。”作為和蕭喻傳了一段緋聞的藍姑娘,自然也該知道眼前之人是他的王妃人選,“不知宋小姐貴人踏賤地,有何貴幹?”
“有些事想問藍姑娘,不知可否進去談?”宋敏恩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銅雀春。
笑話,她可不想讓敏恩發現裏頭藏了“故去”的的先皇。謝冰弦指了指空無一人的河岸,“今日這雪很美,不如陪宋小姐散散步好了。”
“藍姑娘長得很像一位故人。”落雪中,宋敏恩率先打破沉默。
“哦?他也是這樣說。”不知道敏恩的來意,謝冰弦便隻管演戲。
敏恩神色一黯,“你既然知道,也不介意麼?”
“介意有什麼用?明玉是風塵中人,不笑臉相迎,難道還要哭麼?”謝冰弦一麵一本正經演到,一麵又覺得用局外人的眼光看這些事有些好笑。
“我沒有這個意思。”敏恩叫她堵得有點訕訕。
“宋小姐今日來找我,如果是為了說這些,恕明玉就不奉陪了。”說著謝冰弦便轉身要走。
“他快回來了。”敏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