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一夜無夢。
次日醒來，隻有她一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陽光融融照進窗戶，連空氣都帶著一種暖香。
謝冰弦揉揉眼睛，摸了摸身旁未冷的被褥，突然覺得生活就這麼變得無欲無求起來。
“醒了？”蕭琰正坐在案前看書，微垂的側臉在日光中白得近乎透明。
“嗯，你起得真早，是不是我睡相不好壓著你了？”她一個人橫七豎八地睡慣了，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還真有些不習慣。
“懶丫頭，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嫌早麼？”他頓了頓，低笑，“不過你那姿容確實不那麼雅觀。”
“不雅觀也要看一輩子呢！”謝冰弦嘴一撅，扯了個墊子席地而坐，趴在他膝頭，“看什麼呢？”
“你帶來的書。”
“嗬嗬，當時整的匆忙，隻來得及順手從桌上抓兩本。從前和夕嵐一起打發無聊用的，都是些風物傳奇，你大概不喜歡吧？”
他搖頭，隨手拾起一本翻看，“不，我很喜歡。其實我從前最不願讀的便是經史子集，那都是些務虛的東西，不如踏遍天下河山，才是真真切切的成就。”
“那我猜你小時候一定常被先生打。”
“是啊，你看得出來麼？”
“真的啊？皇子也敢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說敢不敢打？” 他眼睛一眯，樂嗬嗬地笑起來，“不過我有那麼笨麼？”
他若那麼笨，皇帝也不會對這個兒子情有獨鍾了。要他為了自己放棄那個扳指，她真的有些痛恨自己的無用。
“我那時資質隻算中上，要說出挑的還是老六。”
“蕭喻？”原來花花公子也有積極上進的時候。
“嗯，他那時小，又白又胖，長得糯米團子似的，又乖巧又肯用功，父皇、太後、母後都很喜歡。”
糯米團子？謝冰弦失笑，真不知如今那張妖孽臉是怎麼長出來的，“說句實話，幾個皇子裏，除了你，別的我都覺得城府太深。”
其實宮裏有幾個人是直心腸的呢？上至後妃下至奴婢，誰不是一根花花腸子繞來繞去？更何況風口浪尖上的龍子龍孫。
“嗬嗬，你怎麼就看出我的城府淺了？”
“直覺唄，反正覺得你不會騙我。”她老老實實地說。
蕭琰笑得前仰後合，“弦兒，那麼容易就相信人，我該說你笨還是說你單純呢？”
謝冰弦不解，“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真的有事騙我？”
“那……倘若我有一天也騙了你怎麼辦？”
“你敢？！”謝冰弦柳眉倒豎，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蕭琰擦擦眼角笑出的淚滴，連連擺手。
“弦兒，其實我小時候做夢都在想，有那麼一天，我可以做個自由自在的人，將名山大川一一訪遍。”他回到正題上，將那本遊記一頁頁認真地翻過去，“我從沒想過要名留青史，唯願攜一知己，江海笑餘生，足矣。”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謝冰弦輕聲感歎。
“回首來時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蕭琰點了點頭，“此情此境，弦兒當知我心。”
謝冰弦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也許，這就是心有靈犀？”
※ ※ ※
“咚咚”，院門輕響，是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奴才給主子送早點。”
謝冰弦忙去開門，隻見兩個小太監端著食盒進來，後麵那一個帽簷壓得極低。
她正有些納悶，那小太監卻將門一關，徑直取下自己的帽子。
“明——”謝冰弦拉住她的手，又驚又喜！
“噓！”明華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進屋，一看見蕭琰眼淚就刷地落了一下。
“三哥哥，姐姐……明華要走了……”她忍不住哽咽出聲。
“怎麼了？”蕭琰急忙站起來，“是父皇母後遷怒你？”
明華搖搖頭，“母後要把我送去外祖母那裏……”
蕭琰鬆了口氣，“那怎麼……”
“昨夜母後來找我，說我年紀到了，也該考慮嫁人的事，要送我去外祖母家收收心。如今寧國送了一個公主過去，和北漠同氣連枝，咱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國結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