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他們突圍成功,謝冰弦便領著他們在各條街上東跑西竄,想用老辦法甩掉追兵。眾人雖有猶豫,倒也跟著她跑,最後來到一片淺淺的水岸,葦草茂密處駛出來一艘小舟,船上的夕嵐幾乎是拿刀逼著舟子劃槳,那舟子想來沒見過這等場麵,嚇得直哆嗦。
“他是什麼人?可靠嗎?”文將軍開口就是安全問題。
他原是老娘雇來逃命用的,你說可不可靠!謝冰弦白他一眼,“都這關頭了,哪顧得了這麼多,你要是覺得不可靠就一刀把他宰了,自己劃!”
舟子聞言手中一抖,差點把槳都丟進水裏,結巴道:“姑、姑娘,咱們、咱們以前說的可不是這樣!你說隻要——”
“那麼多廢話!”謝冰弦今天自決後路本就一肚子火,狠狠瞪他一眼,“你隻要送我們去梁國渡口!拿錢走人便是!”
說罷便拽了明華上船,文將軍也跟著跳上來,還算讚許地看她一眼,木達隻道他們會往梁國渡口跑,大概想不到他們是坐船逃,隻是葫蘆島周圍水域管製甚嚴,也不知她們哪裏弄來的船。
起初還算太平,隻是沒想到北漠的追兵來得更快,不一會兒島上已滿是烽煙和廝殺聲。
文將軍知道不妙,當機立斷讓舟子直接渡江。可這本是謝冰弦打算往北漠逃跑時用的小船,原本隻載她和夕嵐兩人,現在上了這麼多人已是勉強,吃水很深,哪還跑得快。不一會便聽見有人高呼追兵已到岸邊。
北漠軍隊這次可絲毫不手軟,流矢、飛石一股腦兒往他們頭上招呼。明華嚇得抱著她亂叫,謝冰弦一手抱著明華,一手拖著夕嵐,隻歎我命休矣,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命穿回去……
“下水!把船翻過來頂在上麵!”
文將軍果然聰明,翻過來之後船的浮力大,人躲在下麵既不用怕箭矢,還能自由呼吸,對於她們這樣不識水性的人來說最好不過。可是三月初的江水畢竟寒冷,沒一會兒謝冰弦便覺得腿上有點抽筋。
“我拉著你走吧!”夕嵐伸手過來。
“管好你自己吧,乖……”謝冰弦笑了笑,有點鼻酸,好在昏暗裏被凍得蒼白的臉色他看不著。
“明華!”謝冰弦像是想起什麼,從衣服裏摸索出一塊瑩白佩玉,奮力丟給明華,“等上了岸讓人拿著這個去找韓定淵,讓他派兵護送你回京!”
萬州已不安全,她相信北漠既然敢動手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現在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希望能保佑明華她們平安……
雖有小船覆著,但麵對北漠猛烈的攻勢,一塊塊木板已變得千瘡百孔,身邊的侍衛也越來越少。靜靜的船底,明華開始小聲啜泣,江水混著血水湧到口裏,悶得人心口發疼。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命撐到對岸的船來接應,又或者等來的隻是北漠的追兵。
是她自作聰明,卻因為一己之私害了這麼多無辜之人喪命。她不是聖者,也學不會冷酷無情,於是,隻能在冰冷的江水裏備受煎熬。
雙腿真的開始抽筋,謝冰弦咬牙,勉力攀住船舷,可是那種疼痛和麻痹竟像能傳染似的,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甚至迷蒙了她的大腦和視線。
“你還好吧?”文將軍首先發現她不對勁。
謝冰弦有些迷糊地想要開口,可是凍僵了指尖竟先一步脫離了船舷!
江水沒過口鼻,謝冰弦本能地想要呼吸,可是隻有江水冰冷地從口中倒灌進來。腿似乎不能動了,雙手拚命掙紮著,浸透水的厚重衣衫卻沉沉地將她往下拉。
文將軍放開抓住船舷的手,想要遊過來拉她,湍急的江流卻將兩個人衝得更遠。
“走啊……”謝冰弦笑了笑,虛弱地發出最後一個音。
……好像……無法呼吸了……這樣沉沉浮浮好難受……
……蕭琰……原諒我……要在水底……同你告別……
驀地,有什麼紮進水裏,似一尾遊魚銜住了她的衣角。
嘴角還彎彎翹著,卻已發不出聲音。
她靜靜閉了眼。
……夕嵐……你這個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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