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一夜的狂風暴雨終於告一段落,而等在陽光明媚日子裏的,是離別。
說不去送韓定淵, 那是假的。
畢竟同他一起走的還有寧國的使者,她作為公主至少也得表現出一點依依不舍的樣子。
秦老狐狸說,要想以後有好日子過,今日送別這場戲就得演得十成像,隻有那種去國離家、悲痛欲絕,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去的樣子,才能讓梁國人放下戒心,才能暴露出“弱點”好讓梁國人籠絡。
於是,她換上了衣櫃裏色調最冷的衣裙,化了最蒼白憔悴的妝,又對鏡自覽學了半天西施捧心狀,才在侍女攙扶下出了門,行前還不忘叫蘇蓉在她的帕子上撒一點花椒水,以備不時之需。
“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十裏長亭裏,幾個歌女婉轉地唱著與此時此境完全不搭調的送別歌,淒清的語調,徒惹來許多了離愁別緒。
韓定淵坐在石桌旁喝酒,兩根手指搭在桌沿,和著樂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那俊秀的眉眼,竟也似染了愁緒,微微蹙著。隻是在不小心瞥見謝冰弦頂著兩隻紅彤彤的兔子眼睛走過來的時候,一口酒沒含住,“噗”地噴了出來。
“咳咳……公主,你的、你的眼睛……”
“本公主悲傷過度,玉體違和,你有意見?”謝冰弦邁進長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裏攥著兩三條帕子也依舊擦不盡洶湧而出的淚水,可是嗓子卻半點哭音也沒有。
這該死的花椒水果然沒有眼藥水來得好用啊,手帕都抹濕了好幾條,眼淚卻絲毫沒有要止住的意思……這下可好,弄巧成拙,皮都快擦掉一層了……
幸好那幫送行的官員以為她是真的悲傷過度才哭個不停,忙趕她到邊上的亭子裏休息,這花椒水才算是不辱使命。
“你怎麼弄成這樣?”韓定淵見她哭得眼睛跟饅頭一樣,實在可憐。
“你以為我想嗎?”謝冰弦吸了吸鼻子,眨眼間又滾出一串淚珠子,“實在是因為本公主太傷心了啊……”
說著又氣呼呼地拿了帕子使勁去抹。
“別擦了別擦了,再這麼擦下去眼珠都要壞了!”韓定淵對她那蠻力擦法實在不敢恭維,一把抽掉她手中的帕子,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方幹淨的絲帕來,按在她眼下,輕輕拭幹一行行的眼淚,“你是女孩子,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帕子質地輕軟,附在臉上就好像輕柔的羽毛,他溫柔地替她拭著眼淚,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弄疼她一點。
謝冰弦微微僵了一下,臉上忽然熱了起來,想轉身避開卻被他按住了肩頭。
兩人靠得很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流轉於她的頰上,帶著蘭麝的芬芳。
心裏莫名地湧起一股奇異的暖流——他,居然幫她擦眼淚……而且那麼溫柔……溫柔得她真想哭了……
“沒見過像你這麼粗魯的女人……”擦著擦著,韓定淵嘴裏忽然冒出一句,“人都說美人拭淚是一道風景,怎麼看你擦眼淚的樣子卻像是酷刑,好好的一雙眼睛非得揉得跟兔子一樣,你不怕嚇人也不怕丟了寧國的臉?”
幻覺!她剛才看到的溫柔果然都是幻覺!這臭小子還是這副可惡的死德行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