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3)

經過三天三夜的激戰,他率領的獨立團圓滿完成了掩護的任務,但在數倍於我的日偽軍圍攻下,突圍變得異常的困難。雨虹這會兒已隨主力撤往安全地區。她十分關心夏副司令員的安危,這不光由於他是軍分區首長,更主要的是他的豁達胸襟。對於雨虹的選擇,他很苦腦,但他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他找到蘇文波說:“不要再提這件事了,話說多了,要傷害同誌感情的。”

雨虹內心很感動,先前的顧慮也打消了。她想有機會和夏副司令員談一談,可這個機會由於日寇的大掃蕩而無限期推遲了。

不久,她得知了夏副司令員在突圍中負重傷住院的消息。她和黃大姐匆匆趕到軍區醫院。他已昏迷三天了。雨虹見他頭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軍區醫院正集中全力搶救。警衛員高小寶為沒能保護好首長,連日來痛心疾首,食寢不安。

黃大姐安慰道:“小寶,別難過了,你能夠把首長從敵人的槍林彈雨中搶救出來,就已經盡力了。”

雨虹心裏也很難過。夏副司令員幾天前還好好的,現在卻傷成這個樣子,她的心就像被刀絞一樣。

“有危險嗎?”她問主治大夫。

“現在還很難說,他傷的是頭部,需要動手術把彈片取出來,而這裏的醫療條件又不太理想。不過,我們會竭盡全力的。”

雨虹當時就落淚了,哀求道:“大夫,你們可一定把夏副司令救活呀,求求你了。”她仿佛這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手術做得十分成功,醫生又把他從死神手裏奪了回來。他養傷的時候,蘇副主任有意派雨虹去照料他,誰知他堅決不同意。

雨虹很生氣,便去醫院對他說:“首長,我有一事不明白,想請教一下。”

夏紹昌明白她的意思,在病床上說:“我不是文化人,可我經常聽文化人說話。你們的蘇副主任就常說一句古話,叫‘難得糊塗’。”

雨虹一聽這話,氣得直掉眼淚。她的情感經曆中,還從未受到過如此的冷遇,真的讓她接受不了。

我聽了二姨媽的講述後,也沉思了良久。看起來,人的婚姻遠非用“行”與“不行”來判斷的。這裏蘊涵著許多理性的東西。二姨媽在林石杳無音信幾年之後,還癡癡等他的消息。但她最後還是決定嫁給了夏副司令員。這並不等於移情別戀,也不失為一個現實的選擇。

夏紹昌知道她的內心世界,也並不想勉強與她結合,所以便有意疏遠她。不想,這恰恰促成了她與他的結合。女人啊,真的是難以琢磨。

“二姨媽,您真心地愛過我二姨夫嗎?”在二姨夫逝世後,我曾很認真地問過她。

“應當說愛過,但愛得不如林石那樣的深。”她很認真地回答我。

“結婚前,我們曾有過一次坦誠的長談。”二姨媽後來告訴我,“我把我和林石的事都跟他講了。他說十分理解我的感情,並尊重我作出的任何選擇。”

“他說的可是真心話?”尹莉莉似乎有點不相信的樣子。

尹莉莉自從認識我二姨媽之後,似乎對我們家的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說:“詩劍,我總覺得你們家族似乎是一本書,濃縮了中國一百年來的曆史,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很有意思。”

“應當說,是我母親她們家族。”我糾正道。

“都一樣,你別打岔好不好。”她不滿意地說。

“依我看,他說的是真心話,我二姨夫是個實在人,說話也直來直去,典型的軍人作風。”

“這麼說,他們的婚姻既不存在施舍,又不存在巴結了。”

“是的,雙方都十分冷靜。”

“奇異的婚姻。”她說,“沒有熱戀,趨於平淡,太不可思議了。”

“同誌,你應當理解當時的曆史背景,是容不得花前月下,纏纏綿綿的。”我搶白她一句。

“嗬,你行啊,會講大道理了。”她現出一種譏諷的樣子。

我記得尹莉莉當時對我說,在當今的中國,人們婚姻的質量太差,許多年輕的夫妻是僅憑孩子來維係家庭完整的,有的見異思遷,有的貌合神離,有的同床異夢。錢鍾書說的沒有錯,婚姻是個圍城,外邊的想進去,而裏邊的想出來。”

“那你看我們是屬於哪一種呢?”

“很難說,我到現在還沒考慮好鑽不鑽這個圍城呢。”

我情知她在成心氣我,便說:“莉莉,你的想法很好,給了我充分的選擇空間。到時,你可千萬別怪別的紅粉知己強占圍城呀。”

“嚇死你!”她瞪了我一眼,噗哧一下笑了。

48這些年,雨霖處在一個極不穩定的社會環境中,跟著丈夫顛沛流離,幾乎沒過上一天清靜的日子。她先是從沈陽到北平,從北平到陝西,從陝西到南陽,現在又到了新野。她真不知道下一步又該到何處了

雨霖隨丈夫的國民黨軍進駐豫南整整四年了。四年間,她一直住南陽。長子江楓八歲時,她又為江迅添了個兒子江波。江波天姿聰慧,一生下來就有幾分靈氣,和老實乖巧的江楓形成鮮明的反差。

初到河南那會兒,雨霖生活上很不習慣,丈夫又經常不在家,兩個兒子便成了他精神上的寄托。好在當時,日本人還沒打到這兒,生活過得還算安穩,但她的心態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之中。在侵華日軍咄咄攻勢麵前,國民黨軍隊在正麵戰場上節節敗退,國民黨政府官員也紛紛南逃,南陽城竟一時人滿為患。雨霖就曾在南陽街頭看到從前方潰逃下來的國民黨要員帶著滿載財物的大卡車同珠光寶器的姨太太和洋狗倉惶逃竄的狼狽相。她氣得衝江迅發泄:“看看你們當官的,好好的一個國家就敗在這些人的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