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有一盞燈,照亮生活(1 / 3)

邵孤城

很多年前,我還是個孩子,去外婆家過節,卻不知道和父親賭了什麼氣,夜裏一個人跑回家。衝進漫天的夜色,黑暗便無邊無際。剛開始因委屈和憤怒滋生的勇氣,慢慢就被黑夜消磨成了恐懼,像水暈一樣,多走一路便多彌漫一層,逐漸幻化成無邊的驚慌失措。

回家的略,要過廟基,過摸奶橋,過大墳橋,那都是傳說中的恐怖地帶,前不著村,後不靠店,荒草淒淒,鬼影憧憧。那些沉睡在記憶中的傳說,就在那一刻被激活,它們在我的腦海裏且歌且舞,路旁的樹,河邊的草,遠處廢棄的茅草屋,都成了我想象中的妖魔鬼怪。

我差點就要回頭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出現了,他從一條小路上折過來,走到我的前麵,他手裏握著一支手電,那一縷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路,也讓我看清了方向,那些我想象中的妖魔鬼怪,因為那縷微弱的光的照耀,又恢複了樹、草和茅草屋的本來麵目,我的勇氣又一點點回來了。

我就跟在那人的身後,穿過了廟基,走過了摸奶橋,又走過了大墳橋,穿越了這些傳說中的恐怖地帶。當他拐到和我背道而行的路上去時,我生活的村莊已經就在眼前了。

很多年以後,我總是忘不了這一縷夜行路上微弱的光,它讓我相信,隻要有光,就有力量。2000年,我找到了畢業以後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私營小廠幹著名為質檢實際打雜的活。每天從家裏騎一個小時自行車到市區上班,最初三個月拿微薄的400塊錢工資,現在想來,恍如隔世,不知當時是什麼樣的力量讓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樣一份工作。後來,工資漲到650,再後來,和同事一起租了一間城鄉結合部的民房,真正開始了我獨立的生活。650元的工資,刨去房租和夥食所剩無幾,生活是在精打細算之下維繼的,像是剛剛學會飛翔的小鳥開始自己覓食,很辛苦,卻對生活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幾個月之後,:我又成了KFc的一名兼職服務生,在KFc的工作幾乎都是從晚上八點開始,一直做到淩晨一點打烊。

每天半夜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回出租屋。城鄉結合部沒有路燈,路況又是錯綜複雜,剛剛還是霓虹閃爍,一轉身就跌入無邊的黑暗。精疲力盡地回到租住地,房東把底樓一層樓麵隔成了七八個小間分租出去,小小的天井都用油毛氈搭住了,供房客放炊洗用具,三四副煤氣灶頭上支著刷好的鍋碗,幾盆泡著的衣服要等天亮後再洗,螺螄殼裏做道場,一個天井僅留一條過道讓人通過,深更半夜,一腳下去什麼都有可能,或者踩進別人的腳盆裏,或者撞倒一輛自行車。那時候室友早已沉睡,可他總為我留一盞燈,就是借著我們房裏透出來的微弱的光,我才能像蜻蜓點水一樣穿過天井回到我的小屋,一次也沒有出過意外。

我至今懷念很多年前的這盞燈,不管日子有多麼艱難,我總相信,隻要有燈,就會照亮生活。

人生的轉變總是出其不意的,嘴上說不想要孩子,可當妻子明白無誤告訴我即將做爸爸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狂喜。那是2004一年,我體驗到了初為人父的喜悅,我把妻子的姓一拆為二,給女兒取名子禾,大家都說,這個名字很好聽。

我開始感覺到這種角色轉換給我生活帶來的衝擊,最明顯的是,父親不再為一些小事和我絮絮叨叨了。他甚至還把家中置辦的一些家什上原本屬上他名字的地方全部換成了我的名字。這是父親的有意為之。

2004年是我的本命年,但是這一年,我交上了好運!

我說的好運,絕不僅僅是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我的工作狀況也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改變。從一個每天十二小時兩班倒的車間工人,我像脫胎換骨似的坐在電腦前,開始了企業報編輯的工作。

這讓我能夠有一個比較舒暢的心情坐到電腦前,敲打屬於自己的一串串文字,用文字為自己營造一方精神的空間。2004年,我的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小小說終於公開發表,堅定了我從一名忠實的小小說讀者向小小說作者轉變的信心。

我想起1996年,那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關鍵年。那一年,我離鄉背井,到一個叫太倉的小城讀書,這個以肉鬆聞名的城市活躍著一群以小小說著稱的作家,像淩鼎年,像何濟粼,1996年以後的那幾年,正是這個城市小小說創作成績最突出的幾年,而我正是這時開始在這種環境的潛移默化下,從一個懵懂的文學愛好者變成了一個鐵杆的小小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