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雪也知道自己的錯,沒有吭聲,李文龍卻在一旁替她說好話,對老人道:“媽,沒事的,是我不對,我沒有跟她講我發燒了。”
江小雪那幾天很是感動,知道李文龍一直是疼愛她的。
等到李文龍病好回去了,小兩口在自己房裏,江小雪問李文龍有沒有埋怨她不會照顧他關心他,李文龍笑著道:“娶你的時候就知道一輩子除了照顧你,還得關照我自個,因為你是不會照顧人的,我啊,以後你一定要死在我前頭,要是我死在你前頭,你這樣什麼也不會的人,我死了都不放心。”
江小雪就倚在他懷裏幸福的笑,對他道:“那就一起死,這樣死了你也可以到墳墓裏去照顧我。”
李文龍就抱著她,笑罵她自私。
江小雪的婆婆,也就是老太太,倒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江小雪除了會賺錢基本上等於一個生活白癡,不過她也知道想要調教兒媳子,基本上沒希望,江小雪屬於扶不起的阿鬥。好在李文龍裏外都是一把手,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李文龍病好後,江小雪捏著一把汗,害怕婆婆又要因為她不會照顧李文龍的事情和她大吵,對她不滿,沒想到婆婆仍然和顏悅色,對她好得不得了,半句指責的話都沒有,江小雪對老人倒是很感激,在平常的生活裏,有時候經過商場,也會給老人買一身衣服買一身鞋,老人穿在身上,走在外麵,知道兒媳子孝順,自然心裏也舒坦。
這婆媳關係,互相讓一點,尊重一點,心裏有對方,自然就好相處,這個家沒了婆媳衝突,男人又一心奔事業,這生活自然就像蜜裏調了油。
江小雪現在過得很幸福,每天按時上下班,回家就帶著囡囡一起玩,囡囡現在會走路了,婆婆把所有的家務都做了,基本上除了她主動要求做一些事,其它任何事都不要她做,江小雪是過得舒適又清閑。
有時候李文龍加班或者陪客戶,回家回得晚,家裏隻有她們婆媳兩個人,囡囡又睡了,兩個人就在客廳裏一起看電視聊天,婆婆給她講以前的故事,她們農村的一些搞笑的事情,小雪就跟她講現在城裏的房子車子,工作生活,老太太是一個與時俱進的人,什麼都懂,小雪沒有想到婆婆這麼易於學習,她還想著婆婆可能來自農村,對於許多新事物接收不了,沒想到,有一天,老太太竟然主動對她說道:“小雪,媽想買個微波爐,你的意見怎麼樣,我在電視裏看了,那東西特別好,媽可以學著做蛋糕給你吃,囡囡現在也可以吃了,外麵的蛋糕吃了不放心。”
江小雪倒是有意外之喜,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就帶著婆婆一起逛商場,買了回來,婆婆真是心靈手巧,蛋糕算是西式麵點,和中國傳統的麵食包子饅頭在做法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沒想到老太太要小雪在網上搜了蛋糕的做法,經過了兩次實習,第三次,就已經拿出精致的蛋糕出來了。對於這一點,江小雪是不得不佩服老人的,老太太受到兒媳子的誇獎,自然更加上勁,所以李文龍不在家的時候,兩婆媳相處得也很好,江小雪再也不會寂寞了,有婆婆陪著她,這個家也就更像一個家了。
以前婆婆沒有來,她們小兩口一個家,李文龍出差或者加班的時候,江小雪回到家裏,吃碗方便麵,或者幹脆不吃東西,一個人在一間房一間房裏進進出出,那種孤獨寂寞,半天倒沒有說話的必要,冷冷清清的,有時候呆久了甚至會害怕,如果李文龍晚上不回來,江小雪睡覺前不敢關燈,而且每間房都要檢查仔細,房門更是要關緊,而且要反靠上一把椅子,害怕任何時候都會有一個可怖的幽靈從某個陰暗的角落冒出來一樣。晚上睡覺也是半夢半醒提心吊膽。現在婆婆來了,有了囡囡,老人的咳嗽聲,鼾聲,走動聲,囡囡的哭聲,囈語,笑聲,這麼多熱鬧的聲音在家裏不時的響起,她再也沒有這種冷清恐懼感了,晚上聽到婆婆的鼾聲,她的心裏很安穩,總是能睡個好覺。
江小雪不是那種隻要夫妻兩人世界的媳子,在她的心裏,完美的家應該是有老人的,這與她小時候的生活有關。家裏沒個老人,算不上完整的家,所以現在婆婆不為難她,和她談得來了,這種生活比起她們小兩口在深圳的時候還要來得幸福來得溫暖。
江小雪想著這種生活能永遠過下去就好。
婆婆也是這麼想的,她想著她有兩個兒子,毛虎肯定會為李家生個孫子的,江小雪不想生就不生算了,除了沒有生孫子,在其它方麵,小雪真的算得上一個好兒媳,老太太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她自然明白自家的兒媳子不是壞人,所以對小雪也是網開一麵,江小雪心裏有她,她自然也是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的。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活一輩子,不可能永遠順順利利,生老病死,每個人都在經曆著,其實李文龍去南京看文虎的時候對他身體的擔心不是沒根據的。
李文虎暈倒在公司的食堂,公司把他送到醫院,結果查出是胃癌晚期,公司負責人聯係到他家人,電話打到深圳來,接電話是老太太,那邊的人大概沒有想到二十出頭的李文虎會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娘,所以在電話裏就說了實情,結果老太太聽完後,當場就暈倒在地了。
小雪在房裏聽到“砰”的一聲,嚇了一跳,衝出來看時,她婆婆坐在地上,在那裏號啕大哭:“天啊,他才二十多歲啊,他才二十多歲!”
“媽,你怎麼啦,你怎麼啦,快起來。”
江小雪衝過去,一邊扶起老太太,一邊安慰她,這半個月的和諧相處,兩婆媳感情迅速升溫,簡直親同母女,婆婆有婆婆的長處,心靈手巧,勤快樸實,一日三餐總是精致可口,家裏每天收拾得整潔幹淨,舒適怡人,李文龍出差加班的日子裏,家裏多了一個人,比起以前,江小雪像一個孤魂野鬼一樣一間房一間房的飄進飄出,要好得多。自從婆婆來後,她再也不知道寂寞為何物。江小雪是隻要老太太不為難她,她會把她當作一家人待的,上次開車回北方老家處理德英德林的事,小雪就對老人說過:“媽,我們是一家人啊!”這一直是江小雪的態度和心願,隻要老太太不為難她,她可以把婆婆當作親人家人,所以這半個月,老太太沒有挑剔為難,兩婆媳相得很不錯,如今看到婆婆突然倒地大哭,江小雪嚇壞了。很快,江小雪就從婆婆的哭訴中得到消息——李文虎胃癌晚期————她也呆住了,回想起去年在老家過春節,見到李文虎一麵,他那麼瘦弱那麼蒼白,當時她看他一眼,就感覺這孩子不對勁,沒想到果然是生了病。
江小雪太震驚了,眼淚莫明其妙的“撲簌簌”下來了,如此年輕如此帥氣如此懂事的一個男孩,剛剛大學畢業,順利找到工作,竟然得了癌症,這世上竟然有這種事情。小雪知道耽擱不得,對老太太說道:“媽,你不要哭了,現在醫學發達,癌症也能有救的,鄭州那邊小醫院,也許是誤診,媽,你先不要急,我先給文龍打電話,我們馬上去鄭州。”
老太太抹著眼淚點頭,像一個六神無主隻知道聽大人安排的孩子,江小雪低頭想了想,知道這種事她一個人無論如何承擔不了,必須馬上通知李文龍,她果斷的給李文龍打了電話,把事情簡要的說明了,李文龍隻覺得一顆心突然空了,沒有疼痛感,隻是整顆心都木木的,然而他自己都知道,這種麻木之後,反噬過來的將是劇烈長久的慘痛。他隻在電話裏說了一句:“我馬上回來。”
李文龍回到家的時候,老太太還在那裏痛哭不已“天啊,你帶走我啊,你為什麼要讓我的兒子生這種病,天啊,他才二十多歲,他都沒結婚,老頭子啊,你在下麵怎麼不保佑你小兒子啊,我好可憐啊。”
李文龍快步走到他老娘麵前,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大兒子,立馬拉住了他的手,哭道:“毛龍,毛龍,你救救你弟弟,你弟要是有什麼意外,媽也不活了,天啊,毛虎好可憐,媽對不起他,對不起他。”
江小雪在一旁聽著,眼淚也止不住落下來,眼前浮現的都是文虎穿著紅色的外套溫和的站在她麵前,對她說道:“嫂子,喝酒沒意思,我來陪你聊聊天。”
他笑著說:“我哪能談戀愛啊,我家那麼窮,談戀愛要花錢。”
李文龍卻沒有哭,他知道這個家現在太需要他了,他不能倒下,他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也說了和江小雪同樣的話,“媽,我們現在馬上去鄭州,鄭州那邊也許是誤診,我帶弟弟去北京的腫瘤醫院去,那裏是我們中國最好的腫瘤醫院。一定沒事的。”
江小雪使勁抹幹眼淚,她知道李文龍現在太需要她了,如果她跟婆婆一樣,隻知道哭,李文龍就太苦太難了。她走到他麵前,握住他垂著的一隻手,對他道:“老公,我把孩子送回娘家,我馬上給單位請假,我們盡快去鄭州。”李文龍感激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點了點頭,江小雪就匆匆回娘家去了。
到了第二天,把家裏一切安置好,一家三口就坐上深圳的飛機飛往鄭州,李文虎在鄭州的人民醫院裏,老太太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平時暈車很厲害,她竟然沒有暈機,也不知道害怕,江小雪在一旁照顧著婆婆,老太太一直在流著淚,在那裏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才二十多歲。”
江小雪看著婆婆,緊緊握著老人的手,心如刀絞。命運對於他們李家,太殘忍了,此時此刻,江小雪一心祈盼著鄭州那邊的醫院診斷錯誤,也許是誤診,才二十出頭,剛剛大學畢業,怎麼就可能是癌症晚期,一般得癌症的不至少應該是三四十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