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撫蕭蕭空聞樂,朝朝紅妝侯君歸。
千帆過往盡言詢,萬裏無音朝暮守。
卻聞君已奈河魂,夜夜連珠濕滿襟。
賤妾了無世塵念,願予妾魂渡君生。
輪回六道百世隔,今換郎君尋妾回。
繞繞餘音在屋內似乎盤旋了許久,而屋內的人卻似未曾聽覺到這深深的幽怨。不過她更關注的是榻上躺著的一名昏睡的青衣少年。雖然看上去也才年方二十,卻似乎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雍華氣質。伴隨著方才那股幽幽的餘音,少年的眼角此刻竟然落下了幾滴淚珠。而在一旁守候的少女看著少年的此番景象,竟然驚呼起來:"爹...娘...快來看看,介文他...他在流淚!"說著欣喜若狂的直奔出了房門。
而此刻,在前廳卻是一片人海,人群中一陣陣喧嘩之聲弄的場麵著實有些混亂。隻見廳中居前而立的是一名長相頗為富態的中年男子正不停的給眾人作揖,嘴裏還不時說著什麼;站在不遠處的婦人卻在不停掩麵哭泣著。
"大家都肅靜!"聽到這話,廳內頓時鴉雀無聲起來,順著那聲源望去,正是立於族長李玖木身旁的執事李屏弦。"二郎"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已於廳中上座的李玖木將頭吃力的轉向了那富態的中年男子。聽到呼喚,那男子趕緊湊上前屈身作揖迎上:"族長在上,晚輩李默涵在。"
"族中眾人對介文也是甚為關心,老夫也是憐愛有加,頗為不忍,隻惜他現為石人。旁人都道他已是被妖孽奪身,會為族人帶來大難。"中氣不足的李玖木本就百病纏身,每一個字都似乎用了很大的氣力才吐出來般艱辛。而長揖不起的李默涵麵色也越發死寂,隨著"撲通"一聲脆響跪倒在地,用近似哀求的苦苦表情便要張口訴說。然而李玖木透著眼縫看著他卻依舊如坐鍾山,硬生生的截住了他嘴裏的話,不緊不慢的搶過了話鋒:"老夫已是耄耋之年,即便是大難臨頭,倒是也死不足惜。二郎愛子心切,無可責怪。但老夫身為一族之長,一宗興衰之責重壓在身,是夜寐難眠。今讓介文入土為安,也是天道正規,換得族人周全,也是他的一大造化之德。"說著眼神便移向了一旁正恭敬侯著的素裝男子,男子得了暗示便退下去安排棺槨。李玖木見男子出了門,便微微闔上了眼歎了口氣"介文就安置在我的墓旁吧。"話音一落,原本站在一旁的婦人便癱倒在地大哭起來,一旁伺候的丫鬟好不費力的才將婦人攙住。而那李默涵呆呆的跪在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堂內的人見大局已定,自覺的便要往廳外退去。忽然從門外卻傳來幾聲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喊,廳內又瞬間炸開了鍋一般,議論紛紛而起。李默涵和那婦人卻聽的一個清晰,好似抓到根救命稻草般立馬爬起身趕了出去,迎麵隻見一名年方十七的少女。"爹.....娘......,介文他流淚了,介文他哭了!"說著這話的少女帶著哭腔激動不已。這回,廳內的人都聽清了,就連上座的李玖木聽到後也睜開了眼......
聽到女兒的報喜,兩鬢已微微泛白的李默涵領著那婦人與族中幾位族老便匆匆趕至青衣少年房內,一進門眾人紛紛湊上去看了個仔細,見那眼角的還掛著幾滴淚珠,枕襟已濕了一角。那婦人連忙招呼起來:"翠雲!快去請張大夫!"在一旁的丫頭得到婦人的使喚後,慌張的直奔出了門。
"老天保佑,願得神靈眷顧,保佑吾兒能渡過此劫..."婦人此刻雙手合掌嘴裏不停的叨念起來,神情也越來越有些激動,以至合掌的手隨著情緒的波動化成了拳。
少年雖然還是混混的昏睡中,但是相比起已久日毫無生氣的氣色,這幾滴淚珠無疑此刻讓眾人對他燃起了新的希望。不過臉頰肉色有些泛白的李默涵卻亦喜亦憂的擰著眉頭,左右撫摸著少年的額頭兩側,在他的心中升騰起的是隱隱難以釋言的不安。
少時,張大夫已被家仆跌跌撞撞的領了進來。李默涵見大夫來了,轉身迎上前寒顫了幾句便引至少年榻邊就診。婦人見大夫來了也收住了叨念聲,跟在後麵焦心的侯著。
在此刻最為愧疚的莫過於一直守候在少年身旁看護的那名少女了一李芷蘭;榻上的少年是她的兄長,隻因為自己半旬前踏青,學著漁家人在船上垂釣,卻不想落入水中,而作為兄長的少年看著妹妹落水,救人心切的他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懂得水性,便跳入河中,最終自己卻溺水了。然而,當所有人都覺得他已魂歸奈河,但是那微微的氣伏之息卻久久未有停止;死而未死,為"石人"。
"李老爺請稍為寬心,公子的脈搏似乎已有枯樹重生之勢。方才的那淚,乃是天人感應,受親情感召所致,相信細細安養一旬,應該會有回生之起色..."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李芷蘭才恍惚回過神來聽得張大夫此言,頓時雀躍起來,欣喜的臉色瞬間換成了少女般那純潔的動容。李默涵夫婦二人此刻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為之一舒,而在旁的幾位族老卻慚愧不已便言去向族長稟報為由告退了。看著幾位李家族人退去,張大夫卻似乎欲言又止,作為醫者父母心,著實不忍李老爺現今的處境,卻最終還是忍不住,壓低著聲音說了起來:"李公子病情著實難測,雖有回生之像,但卻隱隱有大限將至氣息...關於後事...還需酌情籌慮。"盡管後麵說到後事的言詞也許隻有他自己能夠聽清了,但是依舊如晴空霹靂般讓在場的人臉色都僵硬住了,許久才緩過神來的李芷蘭用近似咆哮的聲音追問所是為何。而李員外卻沉默了,隻是靜靜的側過身歎了口氣,他明白他的猜測最終還是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