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裏,有一塊藍天(3)(3 / 3)

“我到沒什麼。孩兒不孝,回來得這麼晚,讓父親自己做飯吃!”小辛廠長若有所思地說。

“無官一身輕。你大小也是個廠長,要錢沒錢,要人才也沒有,其實更不容易,有時比我還難。又有個比我還強的牛脾氣,老爸也不怨你。”

辛曉飛要的就是這句話,他認認真真地說:“爸,您老的歲數一天比一天大,需要有一個女人在身邊伺候照顧。媽媽已經逝去那麼多年了,幹脆你給我找個後媽得了。要不,找個保姆也行。”

“難得你這麼開通,不過我不能對不起你媽。你媽是為我而死的,我不能對不住她。這輩子,你我就死了這份心吧。不過,找個保姆,洗洗衣服做做飯,還算可以。”老辛廠長同意找保姆了。

“爸,”小辛話題一轉說:“我還想跟您說點事——”

“你還有什麼事?”老辛廠長有點狐疑:“你說吧。”

“明天是青年綜合廠開資的日子。我想從大廠借10萬元錢,等掛麵賣出去就還款。”小辛有點沒底,膽怯地說。

“你要是不當這個廠長了,我可以借。可現在不行,我明確告訴你,隻要你在位一天,就休想從我這拿走一分錢!”老辛廠長一聽兒子要借錢,就氣不打一處來,頓時火了。

“為什麼?您以前不是經常借錢和給錢嗎?!”小辛有點疑惑不解。

“老皇曆翻不得了。就因為我現在有個搞改革的兒子,我再不能讓人家說我公私不分明,拿錢添無底坑。”

“您怎麼能這樣說話?我現在是資金周轉不開,庫裏那30多萬斤掛麵價值40多萬元呢!您現在不僅僅是幫我,您是為黨為國家分憂,您懂不懂?”

“你少給我上政治課,大道理我比你懂。早我就跟你說,以銷定產,你就是不聽。現在怎麼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了吧?”

“不借錢就拉倒,大廠每人買我10斤掛麵總可以了吧?”曉飛心裏一陣酸楚淚珠便在眼眶裏打轉轉,他怕掉下來沒等父親回話就端著飯碗回廚房了。

改革太難了。別人不說,就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理解不支持。夜已經深了,曉飛躺在自己屋裏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便胡思亂想起來。

上個世紀文化大革命結束後不久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青年綜合廠”是一個寄生在國有大中型企業身上的怪胎。1979年,應屆畢業的中學生不再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在農村接受再教育的知識青年,也全部離鄉返城。一時間,畢業的和回城的千千萬萬年輕人,就業成了相關領導十分頭疼的大問題:“應屆畢業的沒有工作,回城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娶……”當時一回城青年寫了一首“四就歌”:“生下就挨餓,上學就停課,畢業就下鄉,回城就待業。”刹那間,滿城傳唱。後來,有某國營企業拿出了一部分資金,騰空了幾間房,派出了幾名幹部和老工人師傅,成立了“青年綜合廠”,使本廠職工的子女全部得到了安置。好在那時人均收入都不高,一個人幾十元錢就夠開工資了……有媒體記者采寫了《大廠為國分憂不等不靠,待業青年全部上班報到》的文章加以宣揚。隨之,不知是上級領導發了文件還是專門指示,各個大中型企業爭先恐後模仿,都成立了青年綜合廠,把國營大廠應該幹的工作分給他們幹一部分,錢自然也分一部分……發電廠的青年綜合廠自然也不能免俗,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成立起來的。

後來,有人指出,青年綜合廠的性質是集體所有製,而國有資產資金正通過青年綜合廠源源不斷的流失,由此及彼滋生了腐敗。要引起我們各級人民政府的警惕……

再後來,國營企業給青年綜合廠“斷奶”。不斷奶也不行了,隨著市場經濟的到來,有的大中型國有企業已經麵臨著破產的邊緣朝不保夕自身開資都成了問題,哪還顧得上青年綜合廠?現在有相當的地區,成千上萬的大集體工人在家放長假一分錢不開。當年的青年綜合廠不死也不活,當年的姑娘小夥已不在年輕,住房吃飯都麵臨著困境……

當年的“青年綜合廠”,已不再年輕。這是一個十分畸形生長的怪胎,在全國各個省市自治區普遍存在著。這個問題不解決,“安邦治國,全民奔小康”就是一句空話。

國營30、50(工作滿30年或者滿50歲)下崗了,大集體不死不活都攆回家放躺了。惟獨我這是個例外。談何容易?一係列重大決策正在辛曉飛的心中逐漸孕育成熟……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時,辛曉飛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洗漱完畢,便到廚房裏做早餐。

大米稀粥、炸饅頭片、油煎荷包蛋、還有土豆絲芹菜芯用辣椒油拌成的小鹹菜……色香味俱全,老辛廠長的胃口大開。他一邊吃著一邊發覺兒子的眼泡又紅又腫,便心疼地說:“昨晚沒睡好吧,瞅你那眼睛。大丈夫要宰相的肚子能撐船,遇事要拿得起來放得下。要不然咋叫男子漢?一會兒上班你就去找行政科李科長,全廠每人發20斤掛麵,另外食堂再進1萬斤。”

父親幫他銷售了3萬斤掛麵,不算小數目,可辛曉飛仍然高興不起來。3萬斤掛麵,隻是他一天正常生產的產量。從昨天夜班開始,產量雖然減了一半,一天延續成兩天,兩天以後還能玩得轉嗎?

吃過早餐,還沒到7點,辛曉飛便推開房門,從家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