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二十年,五國統一,立國號新遠。
軒轅二十二年,新帝登基,改國號清遠,同時減賦稅,開倉放糧,大赦天下。
舉國同慶。
燕書就是在這一年被放出來的。
清江說的請他做客,這一坐就是十多年,連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一齊被關押在那個狹小,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除了自由,倒是什麼也不虧待他們。
當然,這所有人裏麵,從來都不包括大沉的攝政王。
那之後他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統一五國的局,大沉攝政王走的那一天,外麵似乎下起了雨。
柳陸進來的時候,帶了一身的濕氣,額角從不安分的碎發,倒是毫無生氣的變成一縷垂在臉旁。
他聽著他們寒暄閑話,聽到那處牢門打開,聽到屬於柳陸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回響。
那一刻,是此生最難熬。
從頭至尾,他的目光偏冷,卻沒有落在過自己的身上。
比起國破家亡,比起當初背井離鄉的孤苦,比起寄人籬下委身江汜樓。
那一刻他才恍然想起。
原來一晃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都過去了。
隔壁屋子裏,馮國世子從不安分。
他與幕僚幾次設法逃離未果,又換了個法子,企圖挾持清江換自己一條生路。
說起清江,這個女人一向不甚安分。就算是有孕大著肚子,都不甘寂寞的要來看看他們這群人的近況,她把挑撥馮國世子,好像當做了一種樂趣。
最後,還是一個不留神湊近,被馮國世子一把拖住拉近。
燕書靠在牆邊看得清楚。
她被拉近的時候,隱約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等那位日理萬機的宋帝陛下,帶著一幫人風塵仆仆趕來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那一眼的意義。
柳家兄弟穿著一身鎧甲,跟在宋帝身後。
燕書垂下眼,這場五國統一的戰爭,想是已經打響了。
宋帝陛下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溫潤無害的江汜樓樓主,他攜著一身戰火硝煙的味道,就那麼闖進了地牢,後來燕書才知道,清江時間掐的準,那時他們剛剛回宮。
誰都沒有看清是誰出的手,就那麼一道寒光閃過,馮國世子挾著清江的那條手臂就已經落到了地上,劍走鋒芒,順著清江耳邊似一道閃電,直直向著他而來,又斜斜的插在他旁邊的牆壁上,與他,隻隔著一道柵欄的距離。
宋帝伸手把清江摟進懷裏。
他身後走出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人,走過去撿起那條手臂,也沒做什麼準備,就著地而坐,從懷裏掏出一卷銀針,板著臉不悅道:“都說孕婦見血了不好,大公子,你倒是委婉一點解決啊!”
柳陸從人群中而出,臉色微沉。
“習慣了。”
距離上一次見到他,已經有一年多了。燕書想。
就這麼想著,他已經走到了跟前,也沒看他一眼,伸手毫不費力的把插在牆上的劍收回劍鞘。
他的功夫,幾時變得這麼好了。
燕書喜歡拉一張草席,坐在牆根處,離外麵最近的地方,有人進來,他一眼便能看到。
所以柳陸拔劍的時候,是蹲著的,離他很近,也隻有一個柵欄的距離。
燕書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眉毛。他好像黑了不少,鎧甲之下,是一張麵無表情略顯嚴肅的臉龐。
柳陸拔出劍,轉身離開,隻有那麼一瞬,他轉身的那麼一瞬,眼神是看著他的。
後來燕書靠著牆聽獄卒閑談。
那天清江動了胎氣,當天晚上又為宋帝陛下添了一位小公主。
宋帝本該去燕國的行程延遲了十天。
燕書靠在牆邊想,那有關他什麼事呢?
後來,清江來找過他。
她第一句話,就叫他震驚在當場。
她說,“我知道,皇祖母不是你害死的,我們都知道。”
那時小公主出生已有一年,清江抱著小公主逗弄,臉上漾著一抹笑,牢房裏是小孩子咿呀的叫聲,燕書一時間忘記了反應,直直的看著清江。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一直站在她身後保護她的人,腳尖微微轉了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