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禍得福才有的半天休息,時夏星當然不肯窩在家裏浪費掉,便拉上熊小樂一起到慣去的店裏欣賞當季的春裝。
她從英國回來已近三個月,試用期薪水不高,她又不肯降低生活品質,早已是囊中羞澀。名品店的店員哪個不是耳聰目明,隻一眼便知道時夏星不過是隨意看看,卻仍是不遺餘力地慫恿她去試裝。時夏星敵不過這熱情,隻好去了更衣室。
無論何種款式,她一換上,立刻就有旁人要試。雖然完全穿不出她穿時的效果,闊太太們卻經不住店員們的哄騙恭維,快快樂樂地遞上了信用卡。
不過片刻,原本冷清的店子就立刻熱鬧了起來。店員們雖然開單開到手忙腳亂,見時夏星要走,仍是不忘恭恭敬敬地齊聲喊:“歡迎小姐下次再來。”
熊小樂嗤之以鼻:“嘁!她們當然歡迎你再來,像你這樣傾國傾城的免費模特,可不是時時都有。那些買衣服的真傻,看到你穿起來漂亮就以為自己穿也好看。以後再也不來了,原來這些店員嘴裏的恭維完全不是實話。”
時夏星正要答話,手機卻響了,仍是主任:“小時,晚上有個飯局,你能不能抽空來?”
她向來討厭此類應酬,便找了借口婉拒。主任卻猶猶豫豫地說了實話,原來這是台裏就中午的事情特設的道歉宴,怪不得非要她出席。
見時夏星沉默著不說話,主任立刻解釋道:“也就是走個形式,穆總那麼忙,大概不會親自過來。不過是個小誤會,不用真的讓你道歉,當做普通的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有什麼負擔。”
“好。”時夏星輕輕地答道。她和陸執之間,道歉的那個恐怕應該是他吧。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再見他一麵,她還有東西要親手還回去。
放下電話,時夏星挽住了熊小樂:“姐姐,陪我回剛剛的那家店買衣服。”
兩個小時後,時夏星便到達了位於湖畔的酒店。進包廂前,她先去了趟洗手間。黑色的及膝露肩禮服、杏色的披肩、低調小巧的鑽飾、精致的煙熏妝,確認了一切都完美無瑕後,她才走了出去。
大理石的地板光亮可鑒,她聽著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看著自己的倒影,忽而記起出門前熊小樂問她的話:“明知道他很可能不會去,你還這樣精心打扮,是不是還沒有放下他?”
打開包間時,先到的人皆是一愣,繼而讚歎她的美貌。
“怪不得穆總一點都沒有生氣,被這樣的佳人潑水也算是一種難得的福氣。時小姐倒比你們台的當家花旦還出色得多,這樣的人讓她屈居幕後,真是浪費,我先敬時小姐一杯。”
時夏星被這個中年男人意味深長的目光盯得頗不自在,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
主任見她不動,唯恐得罪了貴客,立刻救場:“哈哈,小時可是我們台的台花,當然不能輕易露臉。隻不過她還是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學生,不懂事的地方,您可不要見怪。”
時夏星見主任連連向她使眼色,隻得硬著頭皮滿飲了一杯。她甚少喝白酒,立刻有些微醺。
正要借口去洗手間到外麵清醒一下,一桌子的人突然齊齊站了起來。她回頭一望,竟是陸執,不,是穆城,推門走了進來。
“坐啊,何必那麼拘謹。”他脫了西裝外套,隨手交給了一旁的侍者。
穆氏的那個中年男人立刻讓出了主位,穆城卻隻是輕輕一擺手:“你坐著吧,我坐這兒就好。”
那人雖坐下了,卻是一臉誠惶誠恐,由此可見穆城平日對待下屬的嚴厲。時夏星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上帶著陌生冷峻的表情,憶起陸執暖如朝陽的笑容,隻覺恍如隔世。
侍者立刻按他的示意在時夏星的右手邊添了餐具。見他就這樣坐到了自己身旁,時夏星雖然一再克製,仍是失手摔碎了麵前的分酒器,四濺的碎玻璃恰好割破了穆城的小指。
雖然連小傷都不算,眾人卻連忙喚侍者過來包紮。穆城隨意用餐巾擦了擦,製止了他們的小題大做。
見時夏星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的小指,穆城微笑著問道:“怎麼,時小姐不舒服?暈血?”
不是暈血,而是這殷紅的血提醒了她一件事。
時夏星隨意找了個借口,便走出包廂給熊小樂打了個電話:“姐夫不是和穆城的堂弟關係不一般嗎,你幫我問問他穆城的血型,現在就問,越快越好。”
隻是稍稍定了定神,再回去時,眾人卻已經都不在了,連桌椅都已撤去,偌大的包間獨剩了穆城一人。
他替自己斟了半杯酒,卻不喝,隻緩緩地轉動著酒杯,似笑非笑地望著時夏星:“其實我本沒打算來,已經到了家卻又讓司機折了回來。我很忙,正式的女朋友也沒交過一個,可遇到了你之後,閑下來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地總是想起你。”他放下酒杯,走近時夏星,用食指抬起了她光潔的下巴,“一見鍾情什麼的,我一直覺得十分可笑,可不得不承認,想勾引我的女人成千上萬,你不但是最漂亮的也是最有創意的一個。我不喜歡繞圈子,時小姐,做我的女朋友怎麼樣?雖然我不一定能許給你婚姻,可在我覺得索然無味前,你會擁有想要的一切。”
這家酒店臨水而建,落地窗外的湖麵燈光璀璨,遠處的重山影影綽綽,若有似無的古典西樂如夢如幻,可所有的美景卻因為這男人英俊的容顏一齊失色。時夏星看著他鑲著銀邊的純黑襯衣,卻生出了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這樣暗黑的顏色和以果木調為主的香水味,都是陸執最不喜歡的。這樣帶著壓迫感的氣息,也不是他所擁有的。難道真的是認錯人了?
熊小樂的電話恰在此時打入,她接起來,聽熊小樂說道:“時小星,我沒有問穆因,因為慶江就知道,他們穆家的人全是RH陰性AB型血,就是那種稀有血型。”
一模一樣的臉和一模一樣的血型,怎麼可能是認錯人了!
時夏星冷笑了一下,打開了穆城的手,翻出了手包裏的那張卡,用力地摔在了穆城,不,是陸執的臉上:“這裏麵的兩百萬美金,我分毫未動,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拿著這些錢,永遠滾出我的世界!”
很多年後,時夏星再回憶起這一天,才終於明白,其實自己並不如想象中那樣愛陸執。陸執隻不過是她年少歲月的一場執念,即使四年未見,如果是真心相愛,又怎麼會將他人錯認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