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萬畝桑園建成後,雲田掀起了一個栽桑養蠶的高潮。區裏還準備建一座現代化的絲綢廠,每個大隊選派一名女青年到浙江學習養蠶技術。郭雪兒是高中生,父親又是生產隊長,大隊支委研究決定讓她去學習。郭雪兒在浙江學習了半個月養蠶技術,回來後又傳授給其他人。大隊部騰出了幾間房子做養蠶室,郭雪兒吃住在大隊部,帶領著兩個小女孩擔負養蠶任務。
大隊宣傳隊仍沒有散,雖然農事繁忙,但大家還是十天半月在一起聚集。寒露退出了宣傳隊,到處說我和雪兒的壞話,連在我們大隊蹲點的公社易書記也耳有所聞。大哥怕這事影響我的前途,私下裏跟我說,老二,外麵風言風語很多,你可要注意影響啊。我清楚他說的是我和雪兒的關係,就平靜地對他說,哥,知弟莫如兄,你還不清楚二弟的為人,我和雪兒是清白的,我喜歡雪兒,但我們沒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大哥說,公社易書記很器重你,他說有一個大隊幹部向他反映你拋棄寒露,和雪兒關係不正常,要你作檢查。易書記說你上進心強,有文化、有能力,雪兒出身好,兩個人正常交往,有什麼不可以?說得人家啞口無言。我猜想一定又是忠成伯在告我的黑狀,沒想到易書記知道他那德性,將他的話擋了回去。
我和雪兒的愛戀在大隊宣傳隊逐步公開化了,我已經感覺到自己離不開這個美麗溫柔的年輕女孩了。高中畢業回鄉後,我曾經在心裏發誓,不走出向陽村,我是不談個人婚姻的,沒想到我的諾言不攻自破。愛情這東西真讓人不可捉摸,她可以改變你的一切。我是多麼想盡快得到雪兒,可理智再次提醒我不能過於感情用事,因為我還有更大的理想要去實現,況且雪兒還不到18歲,談婚論嫁還早了點。但我在心裏發誓,無論走到哪裏,我都不會拋棄雪兒。雖然我們之間沒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沒有板凳之上的纏綿歎息,但我們的心是相通的,我們的感情是純潔真誠的。
熬過了一個忙碌而又漫長的夏季,一年一度的大中專院校招生即將開始。我回鄉已過兩個寒暑,按規定已經屬於招生對象之列。
全公社隻有那麼三五個招生名額,按一比三的比例推薦也才十幾人,向陽大隊因公社易書記關照,幸運地爭取到了一個推薦名額。而我們大隊有資格作為推薦對象的隻有我和我的同班同學劉一未。
大隊黨支部對推薦工作十分慎重,誰也不敢輕易拍板。那天下午,開完群眾大會後,大隊幹部留下來開會研究,確定推薦人選。公社易書記和黨委宣傳委員老柳親自參加了會議。老柳對我印象不錯,明確表示支持我參加考試。會上,劉興民首先推薦了我並說了我不少好話,寒露的父親劉仁福未因為我和寒露之間的一場不和諧風波而落井下石,他表示完全同意推薦我上大學。其他支委也沒意見。可輪到副支書忠成伯表態時,就有些讓我心裏忐忑不安了。他說,亞林和一未都是高中生,符合推薦條件,兩人都是我們大隊的人才,一定要發揮他們年輕人的作用。依我看,一個上大學,一個在大隊小學當老師,推薦上大學我同意亞林去,但如果亞林沒考取或沒錄取,這民辦教師隻能是一未來當。忠成伯說完,大家都相對無言。劉興民說,易書記,你的意見如何?易書記點燃一根煙說,亞林各方麵條件好,根正苗紅,在學校成績優秀又是大隊團支部書記和公社理論輔導員。這兩年亞林工作幹得不錯,辦宣傳隊影響很大,王書記都知道他的名字。我看向陽大隊就一個名額,決不能考砸,亞林的保險係數比一未大,我同意大多數同誌的意見,讓亞林去參加考試。至於誰當大隊民辦教師,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以後再研究吧。
我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散會後,老柳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劉,你抓緊複習功課,不要辜負了我們大家對你的期望,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大哥和其他大隊幹部也都鼓勵我,為我撐腰打氣。
一個星期後,我們十幾個年輕人在我的母校雲田中學進行考試。那時還沒恢複高考,不是統一命題。我們隻考了語文、數學和政治,題目不難,我考了全公社第一名。順利地通過了推薦考試關,老柳給我送來了招生登記表和自傳,囑咐我認真填寫。他私下告訴我,公社黨委開會進行了研究,你的名字和成績已經上報,過幾天就去縣裏體檢,隻要體檢合格,就算大功告成了。
幾天後,老柳帶著我們幾個考生來到縣城,住在縣招待所的一間大房子裏,那是我第一次住招待所。第二天吃完早飯,我們跟著老柳去體檢,因為我有文藝專長,老柳領著我先到縣三中參加地區師專文藝班的測試。測試是在一間大教室內進行,參加測試的考生靠牆站成一排,監考的老師說,點到誰的名,誰就上來表演自己最拿手的節目,吹拉彈奏、唱跳表演都可以。平時我在台上演出從不怯場,今天麵對著這幾個正襟危坐的考官們,心裏還是有些發怵,可考官偏偏第一個點我的名。考官問我有什麼文藝專長,我說能唱歌演戲。考官說,你唱什麼,是花鼓戲還是京劇?我說就唱京劇《沙家浜》中那段《朝霞映在陽澄湖上》吧。考官讓一位老師拉京胡給我伴唱,我放開喉嚨唱起了這段平時最拿手的京劇曲兒,我看到考官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