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們家很窮,爸媽下崗在家,就靠媽媽給人家搞家政鍾點工掙錢養家糊口。我還算爭氣,高中畢業後不考大學了,踩部破三輪車挨家挨戶收破爛,幫家裏貼點收入。我到了該成家的年齡,爸媽說,兒呀,自個兒找老婆去吧,咱可不包辦代替。我說,得,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明天,我給二老撿個兒媳婦來吧。
我這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那個翠花早在我心裏裝著呢。翠花是我在廢品收購站認識的,我收破爛,她撿破爛,一根藤上的兩個苦瓜。一天,我找了個機會對翠花說,嫁給我吧!翠花先是臉紅,後是微笑,說,俺窮哩,是個孤兒,從北方流浪過來的。大哥不嫌棄?我沒說什麼,就是“嗬嗬”地笑。
就這樣,我把翠花領回家了。媽說,你還真撿回個媳婦啊!
婚姻登記後,翠花成了我的老婆。
那年我24歲,翠花22歲。現在我31歲,翠花29歲,還有了一個7歲的男孩。
這些年一直靠我倆收破爛過活。還別說,破爛王購置了商品房,有了個象樣的家。殘疾的爸過早離了人世,要不然,該跟我們享享福。我和翠花還去收破爛,媽守家料理家務。
兒子放學回來就把作業拿給奶奶看,奶奶不識字,就說拿給你媽去看吧。其實翠花也沒有多少文化,說是初中讀了一年,依我看挺多高小水平。但她還是看了兒子的作業,翻了翻後簽上了“翠花”二字。我說,你倒是要檢查一下再簽名啊!她說,俺相信兒子不會錯的。
我不想傷她自尊心,就不再往下說。有天夜裏,她靠在我的胸脯上,說,俺知道文化低,所以這些年堅持學習寫日記哩。
什麼?你寫日記?這我怎麼不知道!她說,保密哩,趕明兒,你幫我看看。
第二天是個雨天,我們沒有出工。翠花拿出幾本硬皮本子給我看。那是收破爛收來的廢品,扯去寫了字的幾頁,翠花就在那上頭寫日記。我仔細地翻看著,還拿了筆時不時改幾個錯字,圈出幾個病句。翠花在一旁看著,問,怎麼樣啊?老公。我說,還行啊,老婆,真看不出,你這些年的進步可大呀!樂得她直往我身上靠。
翠花的日記中,有些段子很讓我感動,譬如這幾段:
“兒子一天天大了,俺一天比一天高興。當初兒子他爹要娶俺這個孤兒,俺怕他欺負俺,還擔著心哩。沒想兒子他爹深深愛著俺啊,這日子過得可真比蜜還甜。”
“兒子他爹跟俺商量買房子,俺那老公公正病著哩,俺想說先給老人治病吧,但俺沒說。俺聽兒子他爹的,俺這一輩子都聽他的。後來俺才知道,給老公公治病的錢他留著哩。”
還有幾段就像笑話一般:
“兒子上學了,哎呀他說老師讓媽看作業簽名,不能讓他知道俺沒有文化啊!這小子問娘7乘以3等於多少,難為娘啊?俺不管三七二十一,告訴他是15,這小子說錯了,是21。嘿!明知故問啊!看俺不揍他。但,舍得嗎?兒是娘的心頭肉啊。”
“今晚兒子讓俺數星星有幾顆,俺數不清。俺對兒子說,你爸爸身上的汗珠有幾顆,天上的星星就有幾顆。兒子樂了,說,好啊好啊,媽你告訴我爸爸身上有多少汗珠啊!兒子的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俺真沒有數過。趕明兒數數?”
這就是我的老婆翠花的日記啊,雖然有許多錯字、別字,我圈圈點點改了許多,但那種親情流露太攝人心了,讓我真想大吼一聲:我的老婆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性。她可是我撿垃圾撿來的心肝寶貝。
那天夜裏,我狂親了我的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