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掙紮,反抗,歇斯底裏,我們終究是這個時代的信徒。
這是一個尷尬的年代,那些被慌亂的歲月磨的麻木的神經末梢雖然開始覺醒,但麵對突如其來的物質生活飛躍,總還是叫人有些手足無措,尤其對於那群來自農村的孩子來說,一切都像夢幻,來不及觸碰,就已經站在了這個時代飄渺的軌道裏。
當然,饑餓已經遠離了這群孩子,那些滿是補丁的衣褲也隻在爺爺吧唧吧唧冒出的煙裏有個模糊的影了,可是最後這點記憶,也終於陪著蹣跚的與爺爺奶奶一起埋進了一座座小小的水泥砌成的城堡裏了。
90年代,我們帶著期許降臨在自己的家庭裏,我們哭著,爸媽也哭著,那台快要記不清模樣的黑白電視機也吵吵著用黑白條紋問候比他年輕的生命。也許它也不會想到,他最後的宿命是被這個小小的家夥用好奇心大卸八塊。
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村,雖然是個村子,不過,到鎮上的集市也倒還有一條滿是拖拉機呼嘯留下齒痕的小路,所以,說的準確點,這裏應該是所謂的城鄉結合部。村口也沒有那課電視劇裏每個村子都該有的老樹,不過倒是有一個急彎,一個不小心,猖狂的拖拉機就會絕望的衝進路邊湍急的河流裏。喏,這不是,岸邊的楊順,就隻有哭喊著跟著河裏的拖拉機一起跑,直到河水又假裝無辜的恢複平靜,等待下一個倒黴蛋的到來。顧不得剛從拖拉機上跳下來磨爛的胳膊,此刻他隻能無奈的大口吐著煙圈。他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個被眷顧的人,回去的路上,他還是畢恭畢敬的在急彎凹陷的小洞裏和十雙手,嘴裏念著聽不懂的碎語,這個小洞是村裏人平時祈求好運的小廟,洞口還擺滿了長得奇奇怪該的木頭做的小人,扔掉嘴裏的煙頭,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胳膊掉了好大一層皮。當然。在這裏,他嘴裏還是不敢放些臭屁出來的,怕得罪了這裏住著的神靈。
他隻有捂著傷口,叫喚著朝村裏走去,“楊順,咋了“,張小翠手裏的水桶跟著問題一起重重的掉在地上,本來是想來跟丈夫分享大哥楊華當爸爸喜訊的她,卻被楊順手臂上的血紅嚇的捂住了嘴巴,見楊順沒開口,又想到前兩天跟拖拉機一起掉進水裏至今沒找到人的張強,她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回過神的楊順倒是安慰起妻子來,“沒事,那拖拉機也好多年了,本兒也掙回來了,這不,我還好好的回來了嘛”,是啊,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她差點就成了村裏最年輕的**了啊,“人回來就好”,她不斷的重複著,好像這樣,丈夫就永遠會在自己身邊。隻是,村裏這唯一的兩台拖拉機,就這樣一前一後,追隨者跳進了河裏,也許,好一陣子,村裏都不會響起那熟悉的"哆"“哆”聲了,這時,張小翠才心疼的靠近丈夫,看著流血的胳膊,“還是去衛生所看看吧”,兩口子不敢跟正在高興頭上的大哥說起這件事,於是,就相互攙扶著朝村衛生所走去了,隊醫羅建國正在坐在椅子上,不斷調整黃的發紅的老花鏡與報紙的距離,好看清報紙的內容,可是報紙上後麵卻不知啥時候有了兩個模糊的影,於是,他又得費力的把好不容易調好的距離重新調整,好看清這兩個模糊的影,沒等他調好,張小翠就著急的叫著“羅醫生,快給楊順看看,他這胳膊到底有沒有事啊”,這個羅醫生,雖然視力跟著年齡一起老的不成樣子了,可是醫術倒是沒的說,有時候誰家的老黃牛病了,他還能給瞧上一瞧呢。拿起楊順的胳膊,這下他倒是挺快就看清楚了,“沒事,就是磨破了皮,麵積大一點而已,敷點藥,最近不要碰水,沒啥事的”。這下張小翠終於舒了一口氣,這才想起大哥家生了個大胖小子的事,敷好藥,就拉著楊順朝大哥家走去,這不,大哥正小孩似的趴在床上,滿意的看著妻子,和那個剛哭到睡著的小子,“哥,嫂子,哈哈,是個大胖小子啊”,楊順看著自己的小侄子,都忘了自己胳臂上還纏著紗布,就要湊上去看個清楚,還好大哥一把拉住,不然他都快要把嘴湊到侄子臉上了,“你手咋了”,“沒事”,張華知道事情不對,可妻子還抱著正熟睡的孩子,於是,一把拉著張順就出了房間,來到後院裏,“說,咋了,拖拉機呢,今天你不是出去拉化肥嗎”知道瞞不住,張順也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大哥,畢竟是家裏的長子,有是曆經世事的男人,看著張順好好的回來,加上自己當爸爸的喜悅,那台兄弟倆買的拖拉機也到了該進報廢場的時候了,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