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始源與金起範走在最前,將任遠與薛雷遠遠甩在後方。崔始源擔心金起範傷勢,並未行進得太快,卻又恨不得能長出翅膀飛回城中,讓軍醫立即為金起範診治。
金起範用未受傷的左手抓著韁繩,看到崔始源陰沉的臉色,脫力笑道:“將軍放心,我自幼也曾學習醫理,這點傷死不了的。”
崔始源皺著眉,斥道:“你為何那麼莽撞,是想去給呼邪陪葬嗎。”
金起範笑道:“不,我隻是想給將軍陪葬。”
崔始源看著金起範,良久道:“說到底,你還是想死。”
“或許。”金起範轉移了話題,“這馬便是伴將軍多年的神駒,夜霄?”
崔始源淺笑著拍了拍夜霄的鬃毛,道:“是有不少年了。”
金起範道:“若是再過幾年,它老了,將軍會如何?”
崔始源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城門,緩緩道:“一直以來,我都想盡快結束北疆戰事,向皇上請辭,當個閑職將軍。”
金起範點頭道:“不錯。然而灼影與匈奴積怨已久,將軍可曾想過,冤冤相報何時了。”
崔始源眉頭深皺,道:“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金起範驀然拉緊韁繩使馬停下,笑道:“還請將軍務必做到答應我的事,來世當牛做馬,定當報還。”
崔始源調轉馬頭猛然看向金起範,見他決然笑道:“你說過,就算是翻遍了整個灼影,百越,藏地,甚至是胡戎,都會找到我。”
“對,所以你要活著!”崔始源聲音喑啞,此時後麵的人已經趕上,圍在兩人身邊,不知該如何。
金起範搖頭道:“即便是你想讓我活,但你的母後,太後絕不會讓我活著,成為你掌控天下的絆腳石。我自從被父王決定要送到灼影之後,便注定了是一枚棋子,不能被利用就要抹殺,也是多虧了你才能活到如今。可是,崔始源,我真的累了。”
崔始源目眥欲裂,雙眼通紅,旁人看上去比殺人時的金起範還要接近瘋狂。
金起範道:“將軍,你我在此別過。”
崔始源張口無言,眼角幾乎要滲出血來,最終笑起來,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憂。
金起範亦笑,用鮮血淋漓的右手從腿上摸出一把匕首,將其抵在胸口,一寸一寸地推進自己心窩,道:“崔始源,我等著你來找我。”
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自馬上跌落,棗紅色的馬發出一聲悲鳴,夜霄未得崔始源命令,卻一步步靠近金起範尚有餘溫的身體,不肯走開。
崔始源幾乎是從夜霄身上摔下來,連滾帶爬的過去抱起金起範屍身,沾了滿身的鮮血,失神喃喃道:“我會的,一定會的。”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金起範,我此生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絕情之人,能將所有人都拋棄,甚至拋棄自己。我會走遍灼影,百越,藏地,胡戎,一直走到我死那一天,找到你。
任遠似乎感到了什麼,抬頭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