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鍾鼓祭司(3 / 3)

“所以我還需要源火?按你的理論推斷,是有這個東西?”襄垣說。

陵梓點頭:“嗯,源火是火神祝融的一部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容納,碰上什麼就會燒掉什麼。你還需要源風,把火種圈起來,為你冶煉,最後你還需要源水,才能把源金淬火。”

襄垣問:“你記得飛廉嗎?他說不定願意交給我們一點風。”

陵梓道:“呃……襄垣,我覺得你的‘劍’已經很不錯了。試想你就算鑄造出了那種能把天地砍成兩半的玩意,給蚩尤用,萬一一個沒拿穩,掉下來砍到腳背,也是很危險的。”

襄垣哭笑不得,陵梓道:“雙刃的東西,太鋒利了也不是件好事。”

“陵梓!”蚩尤在隊伍前端吼道。

陵梓跳下車,跑向前方,襄垣則陷入了漫長的思索中。

隨著他們不斷南行,氣候越來越暖和。安邑的隊伍穿過一片長滿參天古木的森林,黃昏時的陽光透過滿林樹葉的縫隙投進來,葉子輕輕飄下,落在襄垣的臉上,他在牛車上睡熟了。

月缺了又圓,安邑的遷徙隊伍猶如一行螞蟻,穿越長流河畔最後的廣袤草原。草的香味在風裏飄散,遠遠傳來,與其伴隨的還有低聲的塤樂。

襄垣裹著一襲麻布,放下陶塤,靜靜坐著。

他的雙眼映出璀璨的繁星與浩瀚的銀河,不知經曆過多少歲月的星辰一如往昔,漂亮得令人讚歎。

這些星辰在天上存在了多久?是否比傳說中開天辟地的盤古,以及主宰光陰的燭龍存在得更久?

源火、源金,它們又來自何方?

襄垣記得小時候冬夜裏,陵梓給自己講過的故事,在盤古開辟天地之前的混沌,光陰還未曾開始運轉。銜燭之龍睜開了它的雙眼,晝夜才得以分離,那麼……它永遠見不到這浩瀚的星空、燦爛的銀河……

“是的。”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起,“父親永遠看不見這些,我曾經的心願就是讓他得見夜空。”

襄垣沒有轉頭,仰視夜空繁星,脖頸後的印記忽明忽暗。

“後來呢?”

鍾鼓仰起頭,戾氣的雙眼帶著一絲迷茫,他赤著雙足,站在襄垣容身的牛車上,一襲火紅戰袍在風裏飄揚。

“沒有後來。”鍾鼓金紅色的眸子恢複了濃厚的血色,低頭注視襄垣。

襄垣對這名不速之客的出現毫不奇怪,仿佛隻是對著一個認識卻不太熟悉的過路人。

襄垣問:“你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得到源金嗎?”

鍾鼓冷冷道:“找蓐收,開口要。”

襄垣麵無表情地說:“他不會給我。”

鍾鼓道:“你不會動手搶嗎?”

襄垣注視星空,說:“我的力量太小了,不是他的對手。”

鍾鼓悶哼一聲,那鼻音充滿了輕蔑和嘲弄之意:“我不會幫你的。”

襄垣又問:“我知道你不會幫我,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鍾鼓懶懶道:“這隻是靈力幻化出的虛體,你是我的奴隸,我聽見你在召喚我。”

襄垣說:“關係顛倒了吧,什麼時候奴隸可以隨時召喚主人了?”

“你……”鍾鼓雖然不太聰明,但這句話裏的意思還是聽懂了。

“襄垣?”蚩尤的聲音響起。

車隊停了下來,鍾鼓的靈力虛體消失了。

襄垣問:“怎麼?”

“你在跟誰說話?”

“沒跟誰說,我自言自語。”

蚩尤拔出背後的劍,沉聲道:“我已經聽到了,你就是方才那人的奴隸?”

襄垣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我隻是我自己的奴隸,你到底想說什麼?”

蚩尤撥轉他的坐騎:“上來,我帶你去看一件東西。”

這一帶是長流河北岸能找到的最後一塊適合人類居住的土地,按照慣例,所有遷徙的部族抵達一個新的地方,都將由族中祭司施展祭術,向護佑這一族的神明提出詢問。

詢問內容無非是此地水草是否豐美,是否常有凶猛妖獸出沒,人丁能否興亡,瘟疫情況如何,等等。

神州大地上,每一部族都有自己的信仰,也有自己的屬神,或者說他們認為,被信仰的那位神明會在冥冥中守護自己一族。

蚩尤則從始至終把這個說法當做笑話,他一向不待見洪涯境諸神,也不相信所謂的神明護佑說,否則北地合部信奉的神怎麼不出來幫他們擋鐵水?至不濟也該把斷生崖下的冷卻廢水移開,為天吳的族人們收屍。

天道不仁,神明坐看凡人自生自滅,任何請求都顯得愚昧而可笑。

安邑人曆來在惡劣的環境中存活,他們隻信奉自己,這種態度也使得部族祭司的影響力微乎其微,到得後來,連祭司都可以隨便更換。

原本陵梓繼承到的金係力量是安邑的第一批住民在龍淵中獲得的蓐收神力。安邑的第一任祭司如何誕生已不可考,力量傳承到陵梓身上,除了用祭術劈幾道小雷,放閃電取火以外,便沒有太多與神靈溝通的機會了。他們不像澤部、荒山部以及神州其餘的部族,會在播種、放牧、狩獵、開墾之前先請求一次神明的意旨。

直到後來,蚩尤連祭司都給換了,理由很簡單,他認為陵梓是一名天生的戰士,好鬥而熱血,缺乏祭司一職需要的內斂。試想一個打仗總衝在前頭的祭司能起什麼作用?

隨後祭司換任,安邑人現在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們信什麼神了。

然而玄夷要施展祭術,還是有必要的,這是他自從來到安邑部落後,第一次開啟這種大型的法陣,蚩尤正想借此機會了解一些關於洪涯境諸神的事。

玄夷開啟的法陣,在神州諸部中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天問”,開啟手續非常繁瑣複雜。安邑的族人圍成一個大圈,玄夷站在開闊地上,眾人把林中的枯木拾來,一捧接一捧傾在開闊地中央,堆成一個柴火的小山。

蚩尤跨下諸懷獸的背脊,把襄垣拉下來。數人站在玄夷的背後,蚩尤開口道:“祭司。”

玄夷轉身,朝蚩尤行了個祭司禮。

蚩尤說:“我問了你許多次,你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你信奉的是哪一位神了?”

玄夷施完禮,轉身麵對柴堆,淡漠地說:“不是我蓄意欺瞞你們,我信奉的這位神沒有名字,或者說,就連我們天虞一族,也不知道它的神名。”

襄垣輕輕地眯起眼睛。玄夷低下頭,手持祭杖,注視著腳下的草地,在柴堆周遭緩緩行走,低聲道:“它淩駕於洪涯境諸神之上,是天地間最古老的存在,或許在天問結束後,在場的諸位,會有一個人能告訴我,它是什麼。”

玄夷的聲音低沉而冷漠,抬眼時僵硬的一隻手在身前平掠而過,尖銳的指甲在暗夜裏劃出一道藍色電光,劈啪聲響,第一顆火星在柴堆間隙中跳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