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3)

隔了一陣,他還是放心不下,就換了一個方式,他告訴洪塔山,自己有意讓他當上全縣人大代表,並且爭取當上省人大代表,現在的關鍵是這一段時間裏不要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抹屎,若是又髒又臭了,那他就無法提名他當候選人。洪塔山趕緊表態,說一定要管好自己。孔太平又叮囑了一些話,便起身往外走。洪塔山將他送到養殖場大門口後,人已轉了身,又回頭對孔太平說,鎮裏的司機小許,似乎有些同他的司機過不去,總是將吉普車攔在路當中,不讓他們的桑塔納舒舒服服地走。洪塔山說開始他那司機同他說時他還不大相信,但是前天傍晚,他坐在車上時正好遇上了。小許的車故意在旁邊慢慢地擠他們,弄得桑塔納差一點掉到路旁的小河裏去。孔太平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還是說回去後問一問小許,看看到底是他的車出了毛病還是人出了毛病,再做處理。田毛毛家在宋家堰村的邊上,三戶人家共著一個屋基場。田毛毛知道孔太平要來家裏,早就在門口守候著。她進屋時,舅舅正在後門處用水衝洗著腦袋,屋裏有一股農藥味。

孔太平開玩笑說是田毛毛身上化妝品的香氣。舅媽泡了一杯茶端上來,田毛毛要孔太平別喝這燙人的茶,己進房拿了一杯涼茶給他。孔太平笑一笑,放下涼茶,拿起熱茶呷了一口。田毛毛不高興,說他也守著老規矩,一點開拓思想也沒有,這熱的天,放著涼茶不喝,而去喝熱茶,真是自找苦吃。舅舅走過來,找了張凳子坐下,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沒有過濾嘴的香煙,自顧自地抽起來。屋子裏忽然沉靜下來。孔太平趕緊主動開口問,棉花長勢很好吧!貿貿磕丫一下煙灰說,不怎麼樣。孔太平說,能這樣已經夠不錯了。

舅舅不商興地說,你不要當幹部當修了,問前幾年比起來,這棉花要遜好幾分,連自己都不敢看,看了覺得可恥。他突然抬起頭來,銀著孔太平說,大外甥,你能不能讓洪塔山將那些白水池子都拆了?孔太平說,為什麼呢,全鎮上的人都指望靠它發家致宮。舅舅說,你這沽不對,我就不指望它。貿媽插嘴說,你別以為自己是個國王,什麼事都要以你的意誌為轉移。舅舅不作聲了,低頭吸煙的模樣讓孔太平看了後,心中生出許多感慨來。他說,舅媽,不要緊,我就是想多聽聽舅舅的想法。舅舅將一支煙抽完後,站起來,拿上一把鋤頭,帽子也沒戴便往門外走。舅媽說,太陽這麼毒,你光著頭去哪?她沒有等到回答。孔太平說,我同舅舅一起出去走走。屋外熱浪逼人,太陽照在地上反射出許多彎彎扭扭的光線,就像是白日裏燃在野外的火苗。舅舅在前麵緩緩地走著,―隻狗趴在屋槍下懶洋洋地看了他們一眼,連叫也不願叫一聲。

幾頭牛在一片小樹林裏無力地垂著頭,偶爾用尾巴抽打一下身上的蟲,發出一聲聲響來,卻一點也不驚人。炎夏的午後鄉村,比半夜還安靜,半夜裏可以聽見星星在微風屮唱歌,可以聽見悠遠的曆史,在用動人和嚇人的兩種語調,交叉著或者混雜著講述一代代人的過去故事。驕陽之下,淳厚的鄉土在沉默中進行一種積蓄。

孔太平跟著舅舅走過一壟壟莊稼時,心裏都是一種無語的狀態。兩個人終於來到了棉花地前。舅舅問,你怕農藥嗎?孔太平說,不怕!棉花葉子被太陽曬蔫了,白的花朵和紅的花朵也都變得軟綿綿的,垂著花瓣,頗像女孩子那絲綢的裙邊。孔太平問,這地能產多少棉花?舅舅說,從來沒有少過兩百斤。孔太平心裏一算賬,也就兩千幾百來塊錢,他正要說種棉花比養甲魚收人低得太多了,舅舅指著養殖場的圍牆說,都是洪塔山,將這麼大一片良田熟地全毀了,也將這兒的好男好女給毀了。過去村裏一個二流子也沒有,現在遍地都是遊手好閑的人,等著天上掉麵粉、下牛奶。他還想要我這塊田,沒門兒。孔太平說,有些人隻是分工不同而已。舅舅說,吃喝玩樂也是分工分的嗎?我雖未出門,可心裏明白,這圍牆裏進進出出的都是一些什麼樣的角色?大外甥,別看洪塔山現在給你賺了很多錢,可你的江山將會被他毀掉。孔太平說,我哪來什麼江山。舅舅說,你還記得小時候在大河裏乘涼時,半夜裏有人喊狼來了的情形嗎?孔太平說,記得,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分享銀舅舅說,還有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洪塔山。洪塔山自己成了狼。孔太平怎麼想也覺得不像。舅舅說,人是從小看大,小時候大人都說洪塔山不是塊正經材料。孔太平說,大人們說過我嗎?舅舅說,說過,說你能當個好官,可就是路途多災多難。孔太平輕輕一笑。這時,從旁邊的稻田裏爬起來一隻大甲魚。舅舅上前一腳將其采住,然後用手捉住,看也不看一揮臂就扔到圍牆那邊去了。跟著一聲水響傳了過來。孔太平說,這兒經常有甲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