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山中煮酒竹林流杯 空穀長嘯離亭撫琴(1 / 3)

楔子山中煮酒竹林流杯

空穀長嘯離亭撫琴

(一)說破天機

今大魏已四世,季世陵遲,國勢漸現衰微。武帝曹操,堪稱一世奸雄。剿滅黃巾,誅除董卓。竭肺腑而攬賢才,挾天子而令諸侯。修文治而肅天下,習武功而定中州。遂成三分的基業之獨大者,國力雄厚,足以獨拒吳蜀。然文帝之世,未嚐休養生息,繼承先誌強求一統,遂伐吳伐蜀,卻終究無功而返,消耗大量國力。年年戰亂,長安洛陽本屬繁華之地,今卻比漢時蕭條了許多。

今天風和日麗,洛陽街市上卻沒有多少行人和商販,顯得冷清極了。

文君酒樓上來了兩個少年,年紀二十左右。二人皆衣著華麗,舉止不俗,他們一上樓,便引來了人們的注目。其中年長的神采俊朗,眉目清秀,舉止雅致;年幼的雖形貌稍遜色些,卻反應機敏,雙目深沉,神采過人。二人撿了當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兩壺酒,幾樣菜,便契闊起來。

年長的問道:“賢弟今出世,想必要一展抱負,不知先作何圖。”

年幼的說:“先從軍掛帥,攘平西蜀。”

年長的微微一笑:“不可,弟久在山中,雖知奇門陣法之術,卻恐不識得天下事。”

年幼的說:“國家用武,我也可以一展所學,為何兄長譏笑於我?”

這是小二來斟酒,年長的呷了一口說:“以我之見,國家用武不會長久。此後朝廷可能會多派遣說客,挑亂蜀吳。賢弟何不效戰國名士,折衝樽俎呢?”

年幼的正色說:“非也非也,非戰蜀不可。三寸之舌豈可治當今之世,兄長莫要欺我,雖我在山中,天下格局已然識得。”

年長的說:“今朝廷若繼續頻於征戰,疏於外交,持續下去,國祚將危,若令蜀吳自戰,方可漁利。國主自是知這厲害,若賢弟負命出使,定建奇功。”

年幼的笑道:“國勢雖衰,戰則不敗,守則自敗。且西蜀東吳,皆是囊中物,空談無益,何不興師取之?”

年長的道:“這當作何解釋?今兵、糧皆有不濟,每況愈下,繼續下去,魏的前途很渺茫啊。況且吳蜀也有主動攻擊,難以共拒。如何自敗?如何不敗?”

年幼的把弄酒杯,卻不說話。年長的有些急,說道:“這你還和我賣什麼關子呢?”

那年幼的飲了一口,笑著說:“兄長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諸葛孔明六出祁山,所為者何?因為伐魏興漢是他們的旗號,從一開始就如此。今人心更替,漢室早已經不存在了,他們的地位已經逆轉了,頻繁征戰隻會讓蜀人不滿。而劉禪暗弱,若固守則內禍頻發,如今他們戰也敗,守也敗。”

鄰座的幾人聽得大為訝異,不想這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竟有如此見識,便更加留意了。有人悄悄問置酒的小二:“這兩個人是誰?”小二告訴說:“哦,那是鍾太傅家的公子,年長的叫鍾毓,年幼的叫鍾會。”鄰座幾人更是欽佩,且聽那二人繼續談著。

鍾毓說:“那吳國呢,難道他們也是如此?”

鍾會不急不慢地說:“當然,吳國也是。他們若同攻西蜀,倒可掠地無數,延長國祚。可惜吳主見識短淺,與我國相持至今。料想我國不久便破西蜀,再相持數年,漂江而下,剪滅東吳易如反掌。”說罷,他用手占酒,在桌上畫出圖示意。

鍾毓看罷沉思了片刻,點頭道:“雖然如此,但我國也不可久戰啊。”

鍾會一邊喝酒一邊擺著手,道:“如今這國,陰鷙暗伏,不外戰則內戰,隻有仇外可以穩固了。所以今領兵掛帥,才是建功立業的正途。”又在桌上寫下三字,示意鍾毓。

鍾毓點頭稱許,說:“賢弟今見識高深,愚兄不及,慚愧慚愧。”

“兄長何須如此謙虛,文治之道,你遠勝於我。來,弟敬你一杯。”鍾會舉起酒。二人對飲,開懷暢笑,樂嗬嗬地繼續喝酒吃菜。旁邊的幾個看客也耐不住了,拿起酒過來要敬他們,鍾毓視而不見,鍾會斜目打量著他們,說:“這是作何?”

那幾人說:“公子才高卓識,特來示敬,不知公子所說‘陰鷙暗伏’是何指?”

鍾會冷冷地笑道:“燕雀何知!”

那幾人巴結卻沒討好,悻悻地退去了。兄弟二人繼續把酒暢談,正在此時,冷清的大街上喧鬧起來。

(二)名士風流

人們很快就把樓下的街道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歡呼不停,或揮舞著手絹,女子們雖礙於禮節,卻也在閨閣上打開窗,以扇掩麵偷著看街上的情形。酒樓上的客人也擠到了窗前,擁得鍾毓鍾會二人快喘息不過來了,他們雖沒有發火,臉上有些慍色。但那方才還舉酒唯唯諾諾相敬的人,現在卻絲毫不顧他們的臉色了。二人也覺得驚奇,便停下喝酒,起來看這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吸引這麼多人瘋狂,讓冷清的洛陽一下就變得如此熱鬧。

終於,人群讓開一條道來,幾輛馬車遠處駛來。遙遙可以看到,車上的人談笑風生,縱情放酒。“一群瘋子,亂國殃民而已!”鍾會搖頭說道,鍾毓趕緊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果然,此話一出,立刻招來了眾人鄙薄的目光,眾人看他是名門之後,才收住唾罵。

“看,是嵇叔夜和阮嗣宗!”有人指著為首的馬車大呼。鍾會和鍾毓順著手指看過去,但見:

一人高大巍峨,約有八尺身高,蕭蕭肅肅,玉樹臨風,在眾人中顯得兀立出群。他披散著頭發,麵容清雋,服飾樸淡,也沒有特別的裝飾,卻瀟灑無比。他捧著酒立在馬車上,凝然若醉,獨然若歌。

“這人應是嵇康嵇叔夜!”鍾毓說,“我聽說過這人,別人都稱他不飾形骸,文采天然,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那一個是阮嗣宗?”鍾會指著另一人,那人也是形貌出色,麵如瑰玉,須髯飄飄;眼若凝珠,青白分明;身著華服,懷抱裂酒,就像眼裏隻有這一壇酒,而把那人山人海的歡呼都被忘記了。

“正是阮籍,此人不拘禮法至極,浪蕩縱酒,但才高桀驁,也非俗物。”鍾毓說道。

鍾會冷冷道:“不過爾爾,難成大器者。”

眾人哪聽得這麼狂妄的貶損,更加反感鍾會,卻又攝於他的氣勢,敢怒不敢言。

嵇康和阮籍的馬車剛過,後麵又來了一輛,上麵坐有四個人,皆是形質非凡。鍾毓一一指著說:“若我沒猜錯的話,那個端居正坐,麵沉如水,髭須如刺的,乃是山巨源山濤;那容貌鄙陋,醉酒若癲,沉默不語的是劉伯倫劉伶,那個年最幼的,身材短小,雙目如電,必是王浚衝王戎。”

“兄長為何與這些放蕩不羈的人相識?”鍾會的問道。

鍾毓說:“非也,我並不曾與他們相識。”

“那如何能一一認出呢?”鍾會不解地問。

鍾毓哈哈大笑,道:“賢弟久在山中,知天下事卻不知塵俗事啊。這六人,與沒來的阮鹹,合稱竹林七賢。七人放浪形骸,不拘禮法,領一時風氣,名滿洛陽。眾人爭相模仿他們神態,我也是聽說他們的事然後一一對應,皆名副其實,皆非俗類。”

鍾會憤憤說:“兄長何須如此長他人誌氣,我看這六人,唯山濤還像正常。”

鍾毓說:“那倒也是。今日來為賢弟接風,卻不想這事壞了興致,咱還是喝酒吧,別理會他們。”

鍾會搖搖頭,說:“算了,改天再喝吧,下午魏王還要召見我,不能多喝了。”

二人離去,眾人依舊爭睹那六賢的風采,直到馬車遠去。

兄弟二人出了酒樓,忽然聽得一聲清哨,透過了人群的喧鬧。其他人並沒察覺,鍾會卻臉色稍沉,便向鍾毓道:

“兄長先回去吧,弟有事要先走一趟。”說罷急匆匆就要走。

鍾毓覺得他神色有異,便拉住他,問道:“是什麼事情這麼著急,不是還要謁見魏王麼。”

鍾會道:“看來我是去不了了,你就告訴魏王說我因車馬延誤,還沒有抵達京城,要晚上才能去謁見他。”

鍾毓頓足說道:“這…怎麼可以,這是欺君罔上,現在你剛出仕,可別誤了前程啊!”鍾會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暗暗歎息道:“這小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神出鬼沒的。這可怎麼是好….”於是便悻悻往鍾府而去。

(三)枯林受命

且說鍾會穿過人群,徑直奔到城外枯柏林。

枯柏林在城南一個山岡上,山岡不高,小溪環流,枯樹殘枝,參差而立。山岡昔日也是古柏覆蓋,百年老樹,森聳參天,也算一片蔚然的景致。然而董卓禍亂京師敗走,焚燒洛陽,大火也燒毀了這裏的柏樹林。兵匪交加的年代,這裏常常堆積著戰死的兵士和餓死的饑民的屍體。後來長安洛陽一帶戰亂平定了,這裏便作了義塚。枯林一片,人跡罕至,偶有寒鴉或禿鷹在上空徘徊嘶叫,荒涼無比。鍾會到這裏來幹什麼呢?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陶塤,悠悠地吹起來,那聲音一點也不空靈動聽,甚至可以說是刺耳的。但見枯林裏驚起一片黑色的鳥,有四人便從深林處掠了過來。他們都是平民裝束,料是怕引人注意。那為首者,卻頗有雄霸之氣,身材峭拔,形容魁梧,麵色沉凝,若枯鬆一般,眉藏紫電,眼光爍爍。眼角有一塊傷痕,絡腮的胡子略顯微黃。身後有三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左是一壯僧,卻穿著布衣,持六尺鐵杖,那僧麵色紅潤,呼吸緩慢,一看便知是內家修為高手。中間是一個神色陰詭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動作略顯揉捏的女態,且唇色暗紅,讓人看著好不驚詫。鍾會猜想,那一定是一個用毒的高手。再看右邊那人,則寬袍敞袖,神色鎮定,眼神卻不停打量鍾會。鍾會餘光掃過他的衣袖,便發現那裏麵藏著千萬極細銀針,若非鍾會這樣犀利眼光,很難看出。不用說,這一定是暗器高手。

鍾會作揖道:“屬下有禮了,多日不見,司馬教主可好。本打算今晚到教主府上拜訪,卻不想教主竟親自約見,屬下慚愧。”原來那為首者,正是名教之主司馬師。

司馬師冷冷笑道:“士季(鍾會字士季)說要隨師三載,卻一去五載,想必煉成絕世神功,今回來不先複命,早不把我這教主放在眼裏。”

鍾會俯身再揖道:“士季昔日別教主實屬父命難違,五年雖有長進,卻不敢不敬教主。今日複返,與兄長相談甚久,誤了時辰。屬下便是為教主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豈敢有違教主!”

司馬師看他說得誠摯,態度轉和,撫著他的背,說道:“方才不過是和你開玩笑罷了,何必如此認真呢。士季你的為人,我還能不知道。隻是你這一去五年,我實在擔心啊。而且府上已經被曹芳派人監視,言語不變,故召你到這裏來。”

鍾會心裏暗呼險,教主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了,雖然這嘴上這樣說,可那變幻無常的想法,足以讓他不寒而栗。他便謹慎道:“讓教主廢心了,屬下過意不去。今日不知教主緊急召我來有何事吩咐?”

司馬師道:“聽說你今日出山,我特贈你三人相護。”說罷,便要隨從三人來見過鍾會。他指著武僧說:“他是從天竺來的,叫釋道朗,是內家高手。”又指著那陰詭的中年男子道:“這是季九秋,曾長期潛伏江南蠱教,為我教打探消息。”最後目光掃到那寬袍者,說道:“這是陸殘雲,我從軒轅山請來的。”果然不出鍾會所料,天竺內家,蠱教奇毒,軒轅暗器,俱是江湖裏頂級人物,可是司馬師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人物派來保護他呢。鍾會是聰明人,猜想那是監視他的行蹤,他心想難道名教懷疑自己了,可是自己隻是久未參拜而已。

他推辭道:“教主,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跟著我豈不是浪費了,且現在我教亟需人手。我鍾會有什麼值得保護的呢?還是讓他們各歸本職吧。”

他不說便好,一推辭反倒讓司馬師懷疑起來,司馬師臉色頓然暗了下來,道:“士季不領情?”

鍾會知道事到如今,若繼續推辭必遭懷疑,隻好忍耐下去,便說道:“屬下豈敢,多謝教主。不知教主還有什麼吩咐的?”

司馬師便說道:“今聽聞曹芳連接地方勢力,聚集河內郡,打算從河內郡調兵入京師,如今事態緊急,我府中的人手都已經被曹芳知道,如今隻有你可以替我去完成此事,他們三人也是最近才秘密調來的,你們行事會方便許多。”

鍾會明白這三個人並非監視用,鬆了一口氣,問道:“不知教主需要我怎麼做。”

司馬師拍著他的肩膀說:“阻止他們,瓦解他們,具體怎麼做全看你自己的了,放手去幹吧。”

鍾會點點頭,但是他有些疑惑,又說:“可今晚我要麵見聖上,若他遣我去其他地方任職,我當如何?”

司馬師笑著說:“這個你放心,地方職務之事我會找人幫你頂住敷衍,最重要是不能讓那幫人集合起來。”

鍾會放下心來,便答道:“好,屬下定不辱使命。”

司馬師吩咐釋道朗,季九秋,陸殘雲道:“你們要全力相助士季,士季吩咐的便是我吩咐的,不得絲毫怠慢,你們明白?”

三人齊聲答道:“屬下領命!”

司馬師說完,又取出一塊紫玉令牌,上書“顧諟天命”,遞給鍾會,說道:“這且作令牌吧,教中人看到都會敬畏三分,還有一些江湖人士也會給點麵子,今日給你,行事更方便些。”

鍾會不無感激的說:“多謝教主,屬下定鞠躬盡瘁。”

司馬師大笑,飛掠而去,眨眼間就沒有了蹤影。鍾會雖學成神術,心中卻對這絕世的輕功讚歎不已。

(五)燭影深宮

教主既去,鍾會城內而去,三人緊隨,並不多話。不久,他們到了官道上,鍾會想到中午讓哥哥幫他撒謊,如今斷不可如此進城,便招下一輛出城的馬車,略撒些灰土,作風塵仆仆狀,四人乘車,返回鍾府。到達府上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鍾毓在大廳裏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鍾會進來,疾步上去拉住鍾會,說:“你咋才回來?可真是急死我了。今天今天龍顏不悅啊!”

鍾會說:“我不是讓兄長幫忙解釋麼?”

說時,釋道朗,季九秋,陸殘雲三人進來,鍾毓看他們三人形象殊於常人,更覺不安。

他急忙把鍾會拉到一邊,壓低聲說:“這些人是誰啊?你把三教九流都引到家來,皇上會起疑心的。”

鍾會卻坦然自若地道:“幾位山中道友,路過借宿一晚。兄長替我向皇上說明了嗎?”

“說明有什麼用啊,如今這皇上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一聽說你還沒回就大怒。還有進諫的旬明,就因說錯了一句話,竟然被他下令杖責。”鍾毓很激動,卻又不敢過於表現出來,左顧右盼的,分明有些忌憚。

鍾會打量著屋裏屋外說:“看來他是誰也信不過了,這個時候很危險,家裏一定要謹慎他們。”他用眼角掃過那些正在忙著家務的傭人示意。

鍾毓點點頭,說:“這我也知道,你趕緊去見皇上吧,不然……”

鍾會諾然,又叫過來那三人,一一介紹說:“兄長,這是釋道朗,這是季九秋,這是陸殘雲。三位道友就煩勞你安排住一下了。”他又吩咐三人道:“三位道兄,先歇息片刻吧,我去去就回。”

鍾毓和三人點頭應允了,鍾會便匆匆離去了。

黃昏已近,鍾會快步向著皇宮走去。雖然已經五年沒有踏足京師,這街市他卻熟悉無比,他的父親曾多次帶他和鍾毓從這兒進見先皇。看著兩旁的熟悉的房屋,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他才十歲,鍾毓才十三歲,他第一次看到那威嚴肅穆的皇宮,裏麵守衛森嚴。那裏殿閣林立,奇山怪石,繁華異草,那是他以前從未有見過的世界,他想要看看裏麵的世界,想去假山上攀爬或打開那些看守的嚴密的屋子,看裏麵是否有什麼東西。可他剛邁開步就被父親一手拉住,說:“別亂跑,看你哥哥多乖。”他無奈地隻好在這隻寬大手裏。看到他的哥哥在另一邊,拽著父親的手,緊躲在父親衣服背後,他便樂了,笑道:“哥哥怎麼怕成這樣。”

“小孩子懂什麼。以後長大你就明白了為什麼要像你哥哥!”父親嚴厲地嗬責著,不過現在鍾會還是不明白。終於他們在一間寬闊卻有些暗淡的屋子裏看到了先皇,先皇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他很瘦削,卻有無比的威嚴,尤其是居高臨下,眼睛裏犀利的光,就像可以看透任何人心裏想些什麼。父親把他們按到在地上,自己也跪下,說:“微臣參見聖上!”鍾會第一次看到父親在爺爺之外的麵前下跪,他不明白上麵這人為何有這種能力讓父親低頭。

“鍾愛卿有禮了。平身吧!”先皇冷冷地說。

不一會,他的哥哥嚇得哆哆嗦嗦,額上冷汗泠泠。這怎麼能逃得過先皇的眼光呢,先皇身子微微往前傾,盯著鍾毓道:“大賢侄,為何冒這麼多汗水啊,難道這屋子裏很熱麼。”他哥哥半天都沒有反應,父親嚇住了,趕緊推他示意,他才戰戰兢兢地說:“皇上天威浩蕩,我看到你的威嚴,才汗流滿麵。”父親方才舒緩過氣來,鍾會覺得有些樂,卻強忍著。先皇哈哈大笑,那笑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他又盯著鍾會,看他神色如舊,覺得驚奇,便問道:“小賢侄,為何一點汗水沒冒呢?難道……”父親俯身作揖,誠惶誠恐,想替他說,卻被先皇止住了。他不急不忙地學著他哥哥的口氣說道:“皇上天威浩蕩,我看到你的威嚴,汗不敢出。”先皇大奇,打量了他良久,然後又大笑起來,說:“鍾卿家,你這兩個兒子必是國家棟梁!”

想到這裏鍾會不禁笑了起來,他每次想到哥哥戰戰兢兢的表情都很樂。鍾會一邊回想,一邊匆匆往前走,不期轉角突然出來一女子,正好與他撞個滿懷。那女子弱不禁風,怎經的鍾會這麼一撞呢,重重摔倒在地,鍾會如夢初醒,趕緊躬身作揖道歉道:“小生冒失,還望姑娘恕罪。”他細細打量,且看到那女子穿著黛綠的羅裙,粉色的衫,臉紅撲撲的,峨眉細長,雙眼杏園,煞是好看,鍾會不覺有些心蕩神移。那女子看他的神色,更覺羞怯,也沒有理會他的歉意,自己扶著柱子便起身,低著頭正要溜走。

“姑娘……”鍾會拉著她的手,那女子一怔,甩開他的手,臉上燒得緋紅。鍾會發現自己太過失禮,退後道歉道:“小生失禮,姑娘見諒,不知正殿怎麼走?”

那女子怯怯地說:“往前走三個回廊往左,過假山再往右,在直走不久就能看到了。”

“多謝姑娘,還沒請教……”鍾會話音未落,那女子已經消失了,他看著空廊,想起剛才那一刻,嘴角微微一笑。

他照著那女子的話,穿過了幾個回廊,終於來到正殿前,卻見殿上寶座空空如也。鍾會坐了良久,卻不見皇上到來。他暗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他仔細地看著門外的燈火,料想應該一切正常才對。過了一會,中黃門許皓過來了,問道:“鍾會何在?”鍾會起身施禮,道:“不知黃門大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