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德·瓦倫正在找一位熟友,忽見雅克·裏瓦爾就坐在幾排位置中間,於是向他走了過去。
“看到沒有?”他說,“到底是有心計者神通廣大。”
對方對他們的這位仁兄倒並不怎樣嫉妒,因此說道:“這樣也好,他現在總算有了個歸宿。”
接著,他們就各自在人群中見到的人,一一向對方說了說。
守門衛士忽然用其長戈在木板地上擊了三下。隨著一陣衣裙的窸窣聲和椅子的挪動聲,眾人紛紛將身子轉了過去,隻見新娘挽著她父親的胳膊,出現在陽光燦爛的門邊。
她看去依然橡是一個非常精致的玩具娃娃,通身披著潔白的婚紗,頭上插著幾朵桔黃色小花。
她在門外停了一會兒,然後邁過門檻,進入大廳。管風琴於是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報告新娘已經到來。
她款款而行,腦袋低垂,但並無羞色。神情雖略顯激動,但舉止大方,儀態迷人,實在生得嬌小柔媚。女士們微笑著看著她走過,不禁發出低聲讚歎,男士們也讚不絕口:“她可真是一個美豔絕倫、世所罕見的尤物!”瓦爾特步履莊重,但不太自然,略顯蒼白的麵龐,鼻梁上端端正正架著一副眼鏡。
各個長得眉清目秀,且穿著一式粉紅色衣裝的四位女儐相,走在他們後麵,為這國色天香的“王後”侍候於側。男儐相也是精心挑選來的,不但體態勻稱,而且步伐整齊,仿佛由芭蕾舞教師悉心指點過。
接下來便是瓦爾特夫人了。手上挽著現年七十二歲的德·拉圖爾·伊夫林侯爵,即她另一個女婿的父親,她與其說是在隊列中走著,不如說是在一步步往前蹭,每挪動一步都有可能要昏厥過去。她的腳好似粘在了地板上,兩腿癱軟如綿,怦怦直跳的心房簡直像是要跳出胸膛。
她是瘦多了,滿頭白發下,那張麵龐是那樣蒼白,兩頰是那樣凹陷。
她兩眼直視,對身旁的賓客看也不看一眼,也許仍在為心頭的傷痛而苦苦不能解脫。
隊列中隨後出現的,是同一陌生老婦走在一起的喬治·杜洛瓦。
他昂著頭,眉心微鎖,凝重的目光也直勾勾地向著前方,嘴角的胡子高高翹起。他的俊美實在無可挑剔,且身材修長,兩腿筆直,步履冉冉。他穿著一套剪裁合度的禮服,肩上披著一條血紅色榮譽勳位綬帶。
接著走來的是新人的親屬:剛結婚六星期的羅莎同參議員黎梭蘭走在一起,她丈夫德·拉圖爾·伊夫林伯爵則同佩爾斯繆子爵夫人走在一起。
最後是杜洛瓦的親友所組成的一支雜七雜八的隊伍。這些人,杜洛瓦已帶到他的新家去同大家相識。他們都是巴黎市井的知名人物,且各個古道熱腸,隻要與你見上一麵,很快便可與你結為知己。其中大都為杜洛瓦的遠親,有的是暴發戶,有的則是窮愁潦倒、行為不端的沒落貴族。這後一種人中,有的並已成家,那景況就更慘了。比如他們當中有德·貝爾維涅先生、德·邦若蘭侯爵、德·拉沃耐爾伯爵和夫人、德·拉莫拉諾公爵、德·克拉瓦洛親王和瓦爾萊阿裏騎士。此外是瓦爾特請來的幾位客人,有德·蓋爾什親王、德·費拉辛納公爵和夫人,以及迷人的德·杜納侯爵夫人。還有幾位是瓦爾特夫人的親戚,在這一群人中,他們還保留著外省人樸實無華的儀表。
管風琴一直在不停地響著,其閃閃發光的鋼管奏出的響亮而有節奏的樂曲,把人間的悲歡離合全都傾訴了出來。兩扇大門這時隆隆關閉,明麗的陽光好像被驅趕了出去,大廳裏頓時一片昏暗。
杜洛瓦和新娘現在已在祭壇上跪下,與燭光熊熊的祭台遙遙相對。來自丹吉爾的新任主教,頭戴主教帽,手持神杖,從聖器室走了出來。他將以天主的名義為他們證婚。
他按照慣例向他們問了幾句,接著讓他們交換指環,並說了幾句要他們永結同心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