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河道彎彎曲曲的,我們剛才還和輪船噴出的煙霧之間隔著一處河岸,而現在輪船已經在我們麵前出現了。我呼喊斯塔特普和赫伯特,令他們把船停靠在潮水前麵,這樣做輪船上的人就可以看見我們正在等待輪船;我又令普魯威斯靜靜地坐在船上,用鬥篷包住他,不需要著急。他心情愉快地回答說:“我親愛的孩子,你就放心吧。”他坐在那裏就和一尊石雕一樣。這時那條四槳小船熟練地包圍在我們麵前,我們的小船和它並列而行,兩條船之間空間僅僅可以劃槳。它緊緊地靠近我們的小船,當我們停槳蕩船時,他們也就停槳蕩船;當我們劃一兩槳時,他們也就劃一兩槳。在那條船上坐著的兩個人,有一個人正在掌著舵,並且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們看,另外一個人就和普魯威斯一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並且全身都在抖動,他和舵手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又對我們看了幾眼,而四名水手也緊緊地盯住我們看,當時兩條船上的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斯塔特普和我麵對麵坐著,不到幾分鍾他就知道了,第一條輪船就是漢堡號,於是他用低聲告訴我說。這艘船正飛快地向我們駛來,並且發出吧嗒吧嗒拍水的聲音,越來越響。當我感覺到我們已經被船的身影罩住的時候,那條小船朝我們喊道。並且我也回答了他們。
“有一名潛逃回國的流放犯人在你們的船上,”那條小船的舵手說,“那個包著鬥篷的人就是。他是叫艾伯爾·馬格韋契,也是叫普魯威斯。我就是來逮捕他的,我希望你們可以幫助我,並且使他投降。”
就在他說話的一瞬間,我們沒有聽見他對槳手的一聲吩咐,他的那條船就向我們衝了過來。突然他們就在我們的船前猛劃了一槳,然後就收起槳了,因此船就向我們傾斜,所以他們就抓住了我們的船邊。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想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事情就已經發生了。這下子也把輪船上的人們給搞糊塗了,我聽見他們在叫喊著我們,我聽見有人命令螺旋槳停止開動,然後吧嗒吧嗒的聲音就停止了,但是我們仍然感到輪船以凶猛的威勢朝我們撲過來。我還沒有來得及考慮,就看見那條小船上的舵手,一手逮住了他要捉拿的犯人的肩頭,這兩條小船被潮水衝得直打圈子。輪船上的水手們一齊跑到船頭,你爭我搶地都想要站到前麵看。眨眼之間,我們船上的犯人跳起身,就跳到捉拿者的身後麵了,一手扯下那個躲在艙裏的家夥身上的鬥篷。馬上就露出一張臉,這張臉就是多少年以前另外一個犯人的臉,並且這張臉因為恐懼,所以就變得蒼白了,整個人也往後倒了幾步。我僅僅聽到輪船上的人們一聲驚叫,河裏就撲通撲通一聲,一片浪花就被濺起,我感覺我們的小船直往水下沉。
轉眼之間,我好像就在成千的漩渦裏和成千閃亮的浪花中搏鬥著;過了一會兒,我被救到了另一條船裏,赫伯特也在這裏,斯塔特普也在這裏,但是我們的小船已經不知去向,並且兩個犯人也不知去向了。
輪船上的人們正在叫喊著。雖然輪機憤怒地排放著氣,但是輪船卻在往前行駛。而我們的船也在往前行駛,首先我簡直都不知道哪裏兒是天,哪裏兒是水,哪裏兒是左岸,哪裏兒是右岸;但是船員們用最快的速度令小船平穩,又快速地劃了幾下槳,然後就放下了槳。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又心情焦急地看著船後的水麵。過一會兒,我們看見水上有一個黑點,並且向著我們的方向漂過來。任何人都沒有發出聲音,隻看見舵手把手一舉,槳手們就一起往後劃,令船正對著那個黑點。當黑點靠近時,我才看清楚那就是馬格韋契。他正在遊著,但是已經不是那麼自如了。當他被拉到船上以後,他馬上就被戴上手銬和腳鐐。
小船保持平穩以後,他們又開始默默無言,焦急萬分地觀看著水麵。正在這時駛往鹿特丹的輪船已經到了,看來船上的人並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事,僅是快速地駛過來。當我們在這裏呼喊著讓它停下來時,它就措手不及了,因此兩艘船就在我們身旁駛過,讓我們的船在掀起的巨大波浪裏波蕩起伏。他們繼續觀看著河麵,兩艘船已過駛去很遠,他們仍然長時間觀看著河麵。其實大家都心裏有數,事到如今,恐怕就再沒有希望了。
最後對於另一個犯人我們就放棄了希望,順著河岸小船劃到了我們曾經住過的這家酒店,看到我們以後店裏的人非常吃驚。我才有機會使馬格韋契在這裏得到一點安慰,因為從此以後他就不是普魯威斯了。他的胸口上受了重傷,並且他的頭上被劃了一個深深的口子。
他告訴我說,聽我掉在水裏以後,他覺得一定是掉在了輪船的船底,所以當他想遊起來時,他的頭被船底撞了並受了傷。對於他胸部的傷口(因為當他呼吸時,他都感覺非常痛苦,所以傷得很重),他說是被小船撞上了並造成的。他又告訴我說,他沒有說假話,因為他當時還不知道究竟怎麼樣對抗康佩生,所以他隻想用手抓住康佩生的鬥篷,並想翻開鬥篷看看是否是他,但是這個家夥因為害怕而站起來,並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因此他們兩個人就一同翻身掉進了河裏。當馬格韋契正抓著對方,並突然翻身掉進水裏時,我卻被那個來捉拿他的人給擋住了,所以令他們的小船也翻了。他又低聲地在我耳邊說,當他們兩個人掉進水裏以後,他們的四隻胳膊拚命地扭在了一起,在水下他們進行戰鬥,然後他從戰鬥裏解脫了出來,並衝出水麵遊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