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鄉村到集鎮、縣城、省城,一天間的變化夠大的了,可在我眼裏,將一些表麵的東西抹去,透過現象看本質,我發現隻不過叫法不同,其實都是那麼一回事。集鎮是鄉村的濃縮,就好像把全村的房子呀,人呀什麼的都堆在了一塊似的;縣城呢,簡直就是集鎮的放大,起碼放大了四五倍;而省城呀,又是縣城的放大,至於放大了多少倍,我還沒有將武漢轉個夠,一下子算不出來,大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並不重要,總之是這麼回事罷了。
老三治文在電話裏說要到車站來接我,我說我又不是一個小孩子,要你接幹嘛,你隻要給個地址,我直接找去就是了。於是,他就告訴我下車後怎樣走怎樣走,在哪個站坐幾路公共汽車,坐幾站在什麼地方下,再轉幾路公共汽車在一個叫什麼路的地方下車等等等等,我都一一記在心中。我要考驗自己的能力,證明我不僅在農村生活得比正常人強,就是在像武漢這樣的大城市,也能很好地活著。走在武漢的大街上,按照治文給的地址,我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覺得像武漢這樣的大城市,除了人多、車多、樓多以外,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可不是嘛,挨挨擦擦的到處都是人,川流不息地滿街都是車,拔地而起的遍地都是樓。這麼多的人呀、車呀、樓呀,熙熙攘攘,吵吵鬧鬧、有勁帶力地全都擠在一起,也不知為的一些什麼。前後左右地望了一番,結果弄得我眼花繚亂,咳,大城市的事兒,我一下子還真琢磨不透呢。
等找到老三李治文時,都晚上八九點鍾的光景了。他一見我,就開玩笑說以為我弄丟了,正準備去登一則尋人啟事呢。我說我這麼大一個活人,能丟到哪兒去呢?就是丟了,輪廓分明,特征突出,也好找呢。聽我這麼一說,老三倒沒什麼,可他那站在一旁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弟媳婦卻格格格地笑個不停,說我這人真幽默,蠻有味的。
吃過晚飯,衝了一個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高級熱水澡,顧不得疲勞,就跟老弟談了起來。一些事情在電話裏麵說不清楚,就留著了放在一起談,談的事情,主要是我承包拋荒地的事兒,談來談去,他才弄清了我為什麼突然趕來武漢的原因。
老三治文在一家單位混了個科長,說話做事就有點小領導的派頭了,在我麵前也不知不覺地有所流露。他說,農民的負擔實在是太重了,要在古代呀,肯定都揭竿而起要造反了。其實中央也曉得農民的負擔重,積弊多,可咱們國家這幾十年的政策,都是犧牲農民的利益來發展工業,壯大城市,曆史的遺留問題多,一下子難以解決呀。不過據說農業收費問題馬上就要實行稅費改革了,除按田畝收提留款外,還按人頭交稅,隻要是農業戶口,哪怕在外麵打工流浪,也要交這筆費用。這樣一來,就可減輕田地負擔,避免農民棄田不種,嚴重拋荒的失誤與弊端。
我說,看來就是我再想承包那些拋荒地,也種不到手了。老弟說,就是呢,就是呢。我說,吃一塹,長一智,這輩子再也不做那樣吃虧不討好的苕事了。老弟說,你呀,隻有幹理發這一行,才是你的長處,才能發揮你的潛能。爹為啥讓你學了一手剃頭藝?就因為你種田種不來呀。種田是你的短處,聰明人對自己的短處唯恐避之不及呢,你卻一個勁地將它往自己的懷裏扒。我說,你不也支持過我,跟我鼓好大好大的勁麼?還說要搞什麼規模經營呀,建什麼集體農莊呀……老弟連忙打斷我的話說,彼一時,此一時也,事物總在不斷探索中發展前進的麼。說著就歎了一口氣,唉!--中國的一些事情呀,複雜得很,真是太複雜了,搞不清湯呢……
談到最後,治文說,哥,這兩天我忙得不行,沒時間陪你逛街,你就自個兒去轉吧,我跟你給一張地圖,告訴你幾個著名的旅遊景點,你想上哪就上哪,想怎樣玩就怎樣玩。不過呢,我建議你最好多逛逛武漢的美發廳、美容院,都跟你同行麼,看他們是怎麼做的,考察考察,看有沒有什麼值得你學習的地方,吸取的東西,回去了也好更加發揮你的長處……
老三說著,遞過來幾張百元大鈔讓我拿著花。我推辭著不要,他說不要也得要,都親兄弟呢,又不是外人,還講什麼客氣呀。於是,我就不講客氣了,順手將幾張“老人頭”裝進上衣口袋。
老三不愧為在外麵跑的人,更不愧為一個單位的小領導、小頭目,看問題就是比我要開闊、周到、遠大得多,我還從來沒想過要逛武漢的什麼理發廳美容院之類的地方,經他一提醒,我就把它列為此次武漢之行的主要內容。
第二天,我幾乎一整天都泡在了武昌那遍布於大街小巷的美容美發店中。這些店鋪排列得密密麻麻,都取了一個蠻好聽不得了的名字,什麼娜娜名發美容院、麗麗美容沙龍、可可係列美容美發中心,名為院呀、中心呀、廳呀,乍一聽,還真以為不知有多大的地盤,多了不得的規模,等進去了一瞧呀,就屁股大那麼一塊地方。其實呀,叫店都大了,就那麼一丁點地方,比我那一正一偏的小屋還要小,應該叫什麼美容美發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