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佩服張婆的韌勁,在路上她不僅嘴不停地說個不休,還不依不饒地跟我一同回到家中。父母一見,以為大功告成,兩老喜笑顏開。張婆勸,父母問,沒想到我左一個不,右一個不,硬是不肯鬆口。原打算在我們家吃晚飯的張婆一見情況不妙,不由得趕緊撤退,她邊撤邊道:“駝師傅,你先不要這麼硬氣說不嘛,再想想,可以多想幾天,幾天不行就幾個月麼,想通想轉了,跟我打聲招呼,我就為你跑路。這個實在不行的話,也不勉強,青菜蘿卜,各有所愛,那我就再跟你物色一個嘛!要有合適的,我會考慮你駝哥的,你真是一個不錯的小夥子,隻不過背生得有點對不住人家的眼睛,這個不妨,歪鍋對癟灶,總能對得上的。”
張婆一走,父親就發脾氣了,他說你一個醜駝子,人家瞧得起你,你還有什麼資格挑精選肥的?我說有些話張婆沒有說清楚,你曉得嗎?那個馬姑娘是一個青光瞎!青光瞎有什麼對不住你,要不是青光瞎,輪得到你頭上嗎?好吃的楝樹果子哪有留到過冬的?是啊,我說,正因為不好吃,我才不想吃不能吃啊!父親說,你……你……你要是再這麼混賬,看老子不捶扁你!這時,母親在一旁勸道,算了算了,還是老二自作主張吧,畢竟是給他娶媳婦,又不是給你娶媳婦,再說啊,那姑娘一個瞎子,多少有點委屈俺老二,就是娶回家,畢竟不是一件什麼增光添彩的事情。母親三勸兩勸,父親就不再鼓眼睛怒吼了,就轉而惋惜我帶去的那些糕點,可惜了,可惜了,老子一輩子還從沒有吃過那麼好的東西呢,花了那多的錢,又不能帶回來,實在是太可惜了……
自從張婆第一次給我說媒後,鄉親們一個個仿佛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全都驚奇不已。在他們心目中,似乎從來就沒有過我可以談戀愛結婚這樣一個概念。一句話,他們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而認為是一個半男人、假男人,就跟皇宮裏頭的那些太監差不多,空長著一個男人的架子與東西而已。其實呀,隻要稍稍一想,就不可以產生這樣的荒謬,太監之所成其為太監,是因為將男人傳宗接代的那部分家當給閹割了的緣故;而我呢,隻是腰勾、背駝而已,與生殖器,與傳宗接代的功能毫不關涉,人們怎麼就把我當成一個不能結婚不會結婚的假男人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驚奇過後,鄉親們似乎全都恍然大悟了,其實駝哥原也可以談戀愛結婚的,也是一個有著五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啊!
一旦發現並承認這一熟視無睹的事實,關心我的人就多了,一些不是媒人的人也熱心地充滿起媒人角色,向我推薦他們認為堪與我匹配的形形色色的姑娘。
這些姑娘中,有跛子、瘸子、癩子、啞巴、癱子等等等等,就是沒有人將一個完全正常的姑娘堂而皇之地推薦到我麵前。這些有著一定生理缺陷的姑娘中,每種類型的還不僅僅限於一人,比如就有好幾個人同時向我推薦介紹啞巴型的姑娘達五六個之多。我應接不暇,不堪其擾,可人家都是好心,我既不好拒絕,也不好動怒伸手去打笑臉人。如果拒絕的話,要是其中真有一個可意的姑娘呢,那不是我駝哥的終身遺憾嗎?再則,要是我拒絕找女人的話一傳開,人家全都不來關心我了,那可怎麼辦?沒有結果的熱之鬧之總比孤身一人的冷清寂寞強似百倍呀。
自從有了張婆帶我上湖南的那次經驗後,我抱定一個原則,不管人家說得怎樣天花爛醉,我再也不輕易登門造訪了,一是影響不好,好象我駝哥選妃子似的,心高氣遠;二是要破費,咱們家幾個錢掙得不容易,是正兒八經的血汗錢呀!
麵對應接不暇的跟我一樣有著嚴重生理缺陷的姑娘,不知怎麼回事,我總是無法產生同病想憐的感覺。久而久之,在談女朋友的問題上,我有了一個雷打不動的原則--非正常女人不娶!
原來如此,一些熱心人似乎又一次恍然大悟了。
於是,又有一批新的女人介紹到我的名下,這回半點缺陷都沒有,可以說都是一些長得相當不錯的良家婦女。但都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征,那就是她們年紀比我大,是些拖兒帶女的寡婦。既稱寡婦,自然是過去結了婚而現在沒有男人的女人。那些男人上哪兒去了呢?有的得病而亡,有的遭遇車禍等意外事故,不是上了天堂,就是進了地獄,沒有一個寡婦的男人是因為感情不和、有了第三者等原因離婚而存活於世的。這些寡婦都附近的,我自然認識,其實要我說呀,有兩個還真不錯,雖然我一個童男委身於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有點吃虧,但我又矮又駝,兩相扯平,也不算怎麼吃虧。可問題的關鍵是,她們一個個都有孩子,最少的兩個,最多的達到三個。也就是說,隻要跟她們一結婚,沒有任何起承轉合,我一下子就要升格為父親。沒出半點力就可憑空得到兩個或者三個子女,看似一件好事,可他們畢竟不是我的血肉,讓我去給那些死了的男人“填空”,幫他們培育後代,就跟學雷鋒似的,我雖然背過許許多多的毛主席語錄,說句老實話,我還達不到這麼崇高的思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