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世界沒有耀眼的陽光,沒有輕柔的月光,眼前不停的閃過熟悉的身影,回蕩的是熟悉的聲音。
先是劉徹笑眯眯的說,留下來吧,和我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瞬間他的影子破碎,幻化成另一副冷漠無情的麵孔,冷淡的說,朕不需要你,現在、以後都不需要。服侍朕?現在的你有她們年輕漂亮嗎?臉上的淡漠轉為嘲諷,韓嫣轉過頭去,看到美女如雲,團團將劉徹環繞,根本沒有自己一席之地。劉徹不屑的看了韓嫣一眼,打仗嗎?朕有的是將才。然後那個曾經甜言蜜語的人左擁右抱著離開。
韓嫣不敢相信的連連後退,跌坐在地上,蒼白的手指捂著臉,呢喃自語,眼裏滿是絕望,想拉住轉身決絕離開的人,卻沒有任何力氣和勇氣,地上都是積水,水影映照出來的是已不再年輕的容顏,而是像凋落的花,殘敗不堪。
你之後是誰?衛子夫之後又是誰?帝王的愛究竟能有多久?陳阿嬌幽幽的聲音響起,小嫣…你真的甘願隻做個男寵被人恥笑嗎?最好的年華逝去時,你還剩什麼?
韓嫣恍惚的呆看水麵,陳阿嬌的聲音又漸漸飄去,韓嫣的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弧度,你以為我願意?願意被人在背後恥笑?六歲就被母親送進來,那時的我能做什麼,能反抗什麼!隻有聽命運的安排。竟然命讓我遇到劉徹,讓我留在劉徹身邊陪著他,那就如此好了。我也是真心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就因為這樣我就是男寵,活該被人笑嗎?
韓嫣緊緊的用手臂環住自己,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暖意,不想哭,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劉徹我從來沒想過在你那裏得到什麼榮華富貴,我隻希望你也可以愛我,可為什麼你總讓我失望?總讓我失望…
四周漸漸響起嘿嘿哈哈的嘲笑聲,每個人都對他指指點點,或眼紅,或鄙視,或諷刺,世上最髒的水最好往他身上潑,最難聽的話最好朝他罵。
韓嫣已經精疲力竭,沒有心思去跟他們爭,自己一個人低聲自語,你們憑什麼笑我?!就因為我是男人,我愛上劉徹?就因為他是皇帝,我就一定圖什麼嗎?我從來沒期盼從他那裏得到所謂的名利地位,從來沒有…
睡夢中的韓嫣忽然渾身一抖,驚醒了過來,袖子已經濕了一片,外麵的月亮在淚水迷糊的隻有一團迷朦,臉上是沒有幹的淚漬,身上也是冷汗岑岑,月已經升到最高空了,人還沒有回來,估摸也不會回來了吧,禁不住一個寒蟬,冷,身冷,心也冷,從心底冒出的寒氣四溢開將人包裹起來。周遭寂靜地可怕,就像在陰冷黑暗中有毒物在盯著你,隨時準備發動攻擊,沒有溫暖沒有依靠,隻能一個人靜靜地等待,等被冷不防的蟄上一口或被寂寞吞噬,韓嫣霍然起身,他不想一個人,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冷冰冰的宮裏。
守在殿外的宮人被轟一聲踢開的門嚇了一跳,連忙低著頭,隻能看到白色繡著雲紋的衣角,其中一個人大著膽子上來詢問,“韓…韓大人,您去哪?”
“出宮。”
“這個時間?”宮人張大嘴巴,雖然習慣韓嫣的任意而為,但這麼晚了還出宮…韓嫣不與他多言,徑直就走,宮人不敢阻攔,急得原地跺腳,隻能去稟報皇上。
深夜宮門早已關閉,韓嫣卻硬是闖出去,侍衛們一怕傷人,二怯他的氣勢,再說這位韓大人違犯宮規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鬧起脾氣來皇上也讓一讓,何況他們小小的侍衛,隻得開門放行。
馬蹄踏在石板地上,噠噠聲清脆悅耳,不急不躁很有節奏的聲音很像音樂,不會擾人清夢,反能推人進入更深的夢鄉。月光落在策馬的白衣人身上,攏成淡淡柔和的光暈,朦朦朧朧,如夢似幻。
韓嫣出宮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地方可去,韓家是不能回的,先不說時辰不早,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回去也讓家人擔心。隻能漫無目的的奔馳在黑暗的長安城中,後來索性由馬兒帶著自己,它愛去哪就去哪。
原來天大地大,沒有一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的容身之地,可以從那得到一絲慰藉。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和自己夜夜同榻,相擁而眠的人,用溫暖驅散夜的清冷,讓心平和下來,而不是四處遊蕩不知所去,讓心被幸福填滿,而不是空落落的,不必孤燈伴長夜,影單心寂寥。
一個少年趴在窗欞上打著哈欠注視夜中的長安,房屋鱗次櫛比,排列整齊,比起家鄉,那是漂亮了許多,白天更是繁華,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相比。由遠方傳來馬蹄聲,一點亮白出現在街道的盡頭,慢慢暈開,突破黑色的包圍,越來越大,馬背上人的麵容隨即也能看清。忽然有種旋律隱約在少年腦海裏回響,各種絕美的詞一一閃過,卻說不出口,似乎那些詞還不足以表達他所看到的景象,少年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抹白色劃過,帶著絢爛光華,攪開夜的深沉,又默默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