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說米治文可能接觸到的醫生、護士,其中如果有同謀,都可以塞給他一本書。
看來要在這其中找到米治文的書從何而來,就算不是大海撈針,至少沒有速戰速決的可能。
那蘭沒有在監獄醫院多做逗留,上車直接去了市局。
米治文的“藏書”已經送到了市局證據處,那蘭趕到時,金碩正站在桌邊,漫無目的地翻看著三個紙箱裏的雜書。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為什麼往證據室裏送?”金碩問那蘭。
那蘭說:“這些都是米治文的書,感覺他的東西,都應該算證據啊。”
“證據要便於勘察檢驗,這百來本書,怎麼個看法?”
那蘭笑道:“交給我吧。”
金碩問:“要怎麼看,你教我一下,我幫你打個下手。”
那蘭心裏一歎,這都是什麼時候了!隻好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係統的,隻是看看是不是有任何可疑的記號啊,筆記什麼的。”忽然覺得奇怪,他是有十年以上刑偵經驗的高手,好像有些在裝傻。
金碩開始認真翻起來,那蘭則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但還是盡量專注那些書。總算金碩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悄聲接聽好,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
那蘭的效率立刻增加了許多。
老年米治文的藏書和少年米治文的“地底書庫”類似,乍一看琳琅滿目,仔細看以藝術類為主,幾乎沒有小說。多本古曲譜、多本古文字參考書,剩下大量的也是音樂、美術、古典文化類書籍。那蘭仔細翻了幾本筆記和注腳豐富的書,認出頁麵空白處的蠅頭小字都是米治文的手筆,清秀甚至有些飄逸的字跡。她讀了幾段,都是米治文玄乎其玄的一些注解和感歎,見其文猶見其人。
那蘭翻書的初衷,是為了找到“他人”的筆跡,一些可疑的字句,表明送書者和米治文通過傳書來交流。可惜這一假設遲遲得不到證實,轉眼三個小時過去,夜色降臨,那蘭還是沒能找到外人和米治文聯絡的證據。
腹中饑餓的鬧鍾叫起來。那蘭站起身,望向黑蒙蒙的窗外,又回頭看看已經見底的那三個紙箱,看見了米治文藏書中最大的兩本,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的精裝《辭源》上下冊。
這一定是倉頡大師造字的利器。《辭源》和《說文解字》,是最接近字源大全的工具書。米治文顯然對這《辭源》情有獨鍾,尤其那本上冊,雖然版本很新,但已顯露出被無數次翻閱的跡象,有些紙頁邊緣已微微帶卷。
那蘭將手指搭在辭典的紙頁邊緣,想象著米治文如何翻開來,找到他經常查看的內容。手指似乎可以感覺出來,眾多紙頁疊在一起中微微凹陷的部分,或許就是經常翻動時撚皺的部分。那蘭撚著那微凹陷處,猛然掀開。
隻是尋常的頁麵,一個個詞條,沒有夾雜任何異物。那蘭有些沮喪地輕歎,手在頁麵上拂了一遍,仿佛在探索紙頁間的夾層。
一個近似絕望的動作,一個荒唐的想法。
但著手處的確異樣!
紙麵的正中,似乎有微微隆起的感覺、更堅硬的感覺。此頁麵本身沒有任何異常,她向後翻,一頁、兩頁、三頁。在第四頁的時候,布滿方塊字的枯燥的黑白頁麵上現出了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美豔逼人,正是董珮綸。
米治文性侵的受害者,一個不慎喜歡上惡魔的受害者。
仔細看,照片所在的那部分詞條紙頁已被裁去,照片等於是被“嵌入”紙頁的,米治文顯然是怕簡單的夾藏照片容易造成遺失。
他不想忘了他的受害者。
那蘭再次想起董珮綸的話,如果給米治文自由的機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會是找到董珮綸,繼續他未完成的事。
性侵、殘殺。
被米治文摧殘未遂的女孩子,不止一個。
那蘭闔上那本《辭源》,再次將手指撫在厚厚的重疊紙頁邊緣,在剛才那微微凹陷下麵不遠,又有一個類似的痕跡。那蘭翻起,尋常的頁麵,但之前的一張頁麵上,嵌著另一張少女的照片。
那蘭不認識照片上那張青春的臉,但從衣著和發型看,估計是九十年代初左右的照片。
她依樣再翻,之後的一張照片又是全然不識的少女。再後麵一張,另一位少女俏立在一叢花團錦簇之前,花壇後顯然是一所學校的大門,門牌上依稀可辨:江京市財經大學。
不難猜出,她多半是巫寧。巫寧曾就讀財大。
下一張照片上的女孩那蘭還是不認識。
翻到最後一張,那蘭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