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念茲在茲的一個人。”
那蘭知道,隻要自己在這間小病房裏多呆一刻,就會多一份做出衝動行為的可能。她轉身離開。
“其實你來早了一點。”米治文在她身後說,“我又有個字送你,但還沒有完全孵出來,等你明天來看我……”
是失眠?還是病房裏特有的味道?總之那蘭頭痛欲裂:“多謝,你可以直接給巴隊長。”
“寶劍送壯士,鮮花送佳人,是誰解開了上一個字?”
“說實話,我對發現更多屍骨毫無興趣。”
“但是,我有種感覺,隻有你能解開這個字。說不定,離發現真凶也更進一步哦。”
那蘭輕聲對護士說了句“對不起”,走出病房門。
“別忘了,血巾案會繼續下去……隻有你,可以終止這噩夢!你快要來不及了!”米治文的聲音不響,但在深夜的病房裏刺痛著那蘭的耳膜。
回到宿舍,那蘭合衣在床上歪了兩個小時,無夢,起身略梳洗。她對鏡再審視自己,無可奈何地搖頭,被迫薄施脂粉,精心遮掩臉上和黑夜糾纏的痕跡。
地鐵駛離市中心的過江隧道後,是清江高科技園區。車廂裏是典型的高峰期擁擠,那蘭注意了一下,都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頭仍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這滿車的青年裏,是不是自己的心態最老?這是可惡的陶子對自己的評語,說自己親曆兩起大案的動蕩後,容顏依舊,心態卻似長了十歲。
隨著出站的人潮川流到寬闊的大街上,那蘭一眼就能看見兩個路口外,羽宮科技有限公司所在的寫字樓。
大廈扶搖,手可摘星,董珮綸的經理室在萬層之上,鳥瞰清安江。
那蘭站在等候室,望著蘇醒的江京吞雲吐霧,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和日理萬機的董珮綸提前約見。象牙塔裏爬出來的小女子,犯了職場大忌。那蘭隻好寬慰自己,吃閉門羹也罷,至少一睹壯闊美景。
經理室的前台秘書是位穿商業裝的中年女子,聽那蘭說明來意,笑問:“你說,你叫那蘭?”
那蘭稱是。
秘書笑道:“董總請你進去。”
那蘭驚詫:“麻煩您進去問問,她有沒有時間,難道不需要預約……”
“董總打過招呼,隻要是那蘭女士來,隻要董總在辦公室,隨時可以見。”
董珮綸料到我會來,聰明絕頂的人。而且,她想和我交談。甚至,渴望和我交談?這一刻,那蘭覺得自己有些一廂情願。
秘書在電話裏通報一聲,領著那蘭走到董珮綸辦公室門口,離開去泡茶。
辦公室裏,一個會議似乎正在進行。那蘭走到門口後,兩位三十開外的男士結束了和董珮綸的交談,夾起筆記本電腦,從辦公室裏退出。董珮綸的長發簡單紮成馬尾,雪白的襯衫上別著一枚淡紫色的小花。她驅動輪椅,迎上那蘭,微笑握手:“歡迎。”
那蘭不由想起,幾個小時前,米治文的得意和囂張。此刻再次欽佩董珮綸為人,她並沒有得意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董珮綸的辦公室寬敞但不奢華,雪白牆上幾幅字畫,古墨濃淡,如果在另一個“老總”的辦公室裏,會是地道的附庸風雅,但不知為什麼,也許是董珮綸本身人淡如菊,這幾幅畫、白牆、連同整個辦公室、和辦公室的主人渾然一體。
整個基調,會不會過於素淡,有些蒼白?還是主人希望通過素潔的裝幀抹淡當年被玷汙留下的傷痕?
那蘭的目光在一幅畫上不過多逗留了一瞬,就被董珮綸精準捕捉:“你認得這幅畫?”
那是幅泛黃的水墨,畫麵上,寒梅曲折孤傲,暗香似乎能透出紙麵。
“文征明的《冰姿倩影圖》,大學裏去南京旅遊,在博物館裏,見過這畫的真跡。”
董珮綸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那蘭忽然若有所悟,驚訝說:“啊……難道……這才是真跡?”
董珮綸纖眉輕挑:“我可沒有這樣說。”
“我的感覺而已,猜測而已,你是追求完美的那種人,有了經濟實力後,不會掛仿製品。並不是說你愛炫耀……”那蘭恨自己嘴拙。
“你喜歡假設,假設我是追求完美的人,假設我有經濟實力……”董珮綸的目光中,不知是欣賞還是慍色。
那蘭說:“一方麵是合理的推斷,一方麵是不合理的第六感、第七感,心理師的擅長、或者是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