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聽米治文一席話後,你對他是否精神分裂有了新的看法。”巴渝生和那蘭回到危重病區外的走廊中,麵對著窗外的一簾細雨。
那蘭說:“我選修江醫的臨床精神病學課程時,接觸過不少精神分裂患者,但遠談不上是專家。給米治文做診斷的是精神病總院的主任級醫師,在他們麵前,我才是班門弄斧呢,哪裏會有任何資格懷疑。”
“但你還是懷疑了。”
“米治文這個人,聰明得讓我覺得可怕。”那蘭下意識地望一眼通往重症監護病區的大門,仿佛病榻上的米治文能隔著數重門牆聽見他們的交談。
巴渝生不解:“我這個外行也聽說過,很多精神分裂的人都是絕頂聰明,比如《美麗心靈》裏的納什,但這並不代表……”
“米治文可以通過我的一點點細微的動作表情,洞察我的內心,他還不遺餘力地了解了我的背景。想象一下,他過去三年裏一直在監獄裏,卻知道我父親被害、我的專業這些事情……”
巴渝生歎道:“這……是不是我應該擔一部分責任?你卷入‘五屍案’多少和我有關係,而‘五屍案’破獲後,《新江晚報》沒放過你,挖出了你的很多家事。如果米治文是位熱心的晚報讀者,你的這些情況他都會知道。監獄裏,一份晚報還是可以看到的;更不用說,現在他們還能有限地上網。”
那蘭苦笑:“完完全全是我咎由自取,哪能怪你。”《新江晚報》的確對自己窮追猛打過一陣。小時候遊泳比賽的照片被翻了出來,父親遇害的慘痛經曆被翻了出來,她的生活幾乎整個翻了過來。米治文完全可以通過晚報的一係列報道,找出她並不隱秘的“隱私”。
她又說:“即便米治文隻是從報上知道了我的身世,但他那種高度精密的概括力和洞察力,說話時欲擒故縱的技巧,怎麼都難讓我相信他是個精神分裂患者。可是,我還是不得不相信專家的診斷。”
巴渝生終於明白了那蘭想說什麼,揚眉,略吃驚:“哦?你不會是想說……”
那蘭說:“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說,對米治文這樣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他告訴我,用那個‘字’,可以找到倪鳳英,如果是在發病的時候說的瘋話,我們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如果他的精神分裂都是假裝的,如果他說的是實話,我們的確可以通過那個‘字’找到倪鳳英,那麼,在找到倪鳳英的同時,很有可能就是鑽入了他精心編製的一個圈套。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圈套,我隻是不相信他是那種主動做善事義舉的誌願者。”
巴渝生思忖片刻,說:“你也看見了他的健康狀況,他應該沒有再惡性犯罪的能力,而且我們一直以偵破相關案件為名,時刻監控著他。”
“但怎麼解釋他的最後一句話?‘血巾斷指案,會進行下去?’”
巴渝生說:“不排除虛張聲勢的可能。也許,這是他討價還價的籌碼,想擺脫無期徒刑的一個策略。”
“我隻是痛恨這種被操縱的感覺:一旦聽他的話,開始探究那個‘字’的意義,開始了他設計、控製的遊戲,就有可能不知不覺為更多的罪惡提供了一個起點,斷指案進行下去的起點!這隻是我隱隱約約的一種恐懼。”
巴渝生張張嘴打算說什麼,又停下來仔細斟酌那蘭的話。那蘭靜靜等他想了一會兒,柔聲說:“我隻是告訴你一些我的顧慮,我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做,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血巾斷指案’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