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的“老公”Ian甚至認為,她是有意考砸鍋,這樣可以複讀一年,在老家多留一年,慢慢琢磨石薇的死因——盡管公安局已經幹幹淨淨地排除了他殺的可能。石薇上吊的小屋裏,隻有死者和安曉的足跡,沒有第三個人存在的跡象,也沒有任何掙紮搏鬥的痕跡。聽說,上吊死的和被勒死的,驗屍後會發現不同之處,石薇之死,法醫認為明顯是上吊致死。
此刻,走在黑暗的鬆林裏,聽著腳下皮靴踩在幹雪上吱吱的響聲,安曉知道自己荒唐:怎麼可能去相信山林野聞的傳說呢?怎麼可能相信,死去整整一年的石薇,會在小屋裏等著自己,告訴自己上吊的真相呢?
今年入冬以來,天旱無雪,上回下雪還是兩周之前,而且輕描淡寫,所以到現在,山裏的積雪也寥寥,倒是方便了她夜行山路。但安曉越走越遲疑。這一切都太像去年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跌跌撞撞地趕到那個小屋,結果發現了石薇的屍體。今夜會怎麼樣?她也知道自己獨自進山有些魯莽,她也不是沒有試著“說服”同班兩個自稱很“哥”的男生來護駕。可他們一聽說要黑夜進山,就打了退堂鼓,害得她白請他們吃了一頓晚飯。
終於,前麵現出了小屋的黑影——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那小屋都是黑的。
一座黑色的小屋。
誰也說不清那黑色是從何而來。黑漆的粉刷?林火燒的?屋內人取暖的火熏的?抑或蓋屋的木頭本身就是黑的?這小屋本身的曆史並沒有太多神秘色彩,從簡單的外形看,隻是長白山林間、供伐木工或者獵人們棲息的千百小屋的一座。這小屋建了有多久?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也沒有人說得清。
黑屋的黑影就在眼前。為什麼這屋子如此傾斜?
安曉心陡的一沉:黑屋,傾斜的黑屋,和采蓮鬼故事裏那個巫婆的房子一樣!
顯然,Ian是在用這個故事,告誡她,千萬不要犯傻,這黑屋凶多吉少!如果不是他剛從江京回到縣城過寒假,還沒來得及趕到鎮上,一定會狂奔著跑來阻止她,終止她的計劃。
都是假的,編的,騙人的。
誰又會相信一個和長白山麓毫不相幹的水鄉傳說?傾斜的黑屋,肯定隻是巧合!
她相信的是,今夜,會見到石薇,石薇會告訴她,上吊的真相。
隻要她有膽量進入眼前這座歪斜的小黑屋。
可是,如果“帶你去”替死鬼的傳說也是真的呢?
從鎮上到黑屋前,先騎了大半個小時的自行車,然後走了兩個多鍾頭的山路,好不容易到這兒了,掉頭就走可不是安曉的性格。說來也怪,照理說這樣奔波,會很累了,但安曉仍覺得精力無限。
小屋的門基本上不能算作一扇門,隻是幾塊木板釘在一起,安曉咬咬牙,努力推開,門後還掛著一塊黑氈皮,一定是用來擋住從木板縫隙裏透進的寒風。
黑氈門簾後,是更多的黑暗。
她的心跳,快得反常。
手電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直接照向屋正中的橫梁——石薇上吊時拴皮帶的橫梁。該死!這不是她的本意!
安曉連忙將手電光移開,甚至,閉上了眼。這一年來,石薇生氣散盡的身體在黑屋正中搖來擺去的一幕,不知多少次出現在安曉的惡夢中、甚至她的白日夢中,她不需要再回味一次。
可是,就在手電光移開的刹那,就在她閉上眼的刹那,她似乎看見橫梁下,並非空空如也!確切說,掛著一個人!高中物理光學講到的視覺暫留,令安曉顫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