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今晚會有雷陣雨,但此刻從烏雲間時隱時現的月色比想象中的亮,那蘭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顧慮。
她用解炯帶來的望遠鏡四下張望,黑暗無盡。
沒有釣命的蓑衣漁人。
小艇停在離島岸五米遠處,畢小洲下水,在那塊被稱為“龍須岩”的長條形凸出的岩石上拴緊了小艇。
那蘭在船上,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湖麵上,視野所及,隻有這裏一條船。
她和解炯,還有另一個男孩劉利隆,輕輕浸入湖水,和畢小洲彙合後,四個人一起從水麵上消失。另外兩個潛水經驗稍遜的男孩則弓腰上了島,隱藏在岩石和長草之中,為他們望風。
四個人沒有立刻下潛,按照既定路線繞島半周,到了另一塊突出的礁石下,緩緩下潛。根據多次的訓練經驗,四個人彼此都保持著隨時可以互相扶持接應的距離。那蘭領頭,潛水燈照著戴在手腕上的指北針,也照著已經熟悉過的路線。她會偶爾回頭看一眼同伴,那三個兄弟都聚精會神,可以想象他們心頭的期許和緊張。她在心底輕輕一歎。如果他們知道真相,知道我所謂的“淘寶計劃”全是掛羊頭賣狗肉,會對我怎麼看?我是不是在利用他們?
至少,地圖是真的。秦淮曾用類似的地圖,在這湖裏漫遊經年而一無所獲。
也許,現在還不是道德自譴的時候,說不定,今晚過後,一切都會有個明白的交待。
何況,她用的,不是一張地圖,而是兩張看似相同的地圖。
從龔晉處得到另一張羊皮地圖後,那蘭連看了數天,怎麼看都覺得隻是一張普通的昭陽湖地圖,和秦淮的那張沒有太大區別。也就是說,任何人拿著這張地圖,也會像秦淮那樣,在湖中兜兜轉轉多少年,也撿不到一文銅板。
她盯著那張地圖太久,覺得自己財迷了心竅,可笑可恨,但她沒有完全放棄,她先前隱約籠統的計劃在這張地圖前越來越明朗,現在唯一需要的,是對這張地圖更深刻的了解。
比如,那些標識,為什麼和秦淮手裏的那張有所不同?
也許是很簡單的道理,水下本來就有各種不同的礁石、地貌。不同的繪圖者,選擇了不同的標記。
就當那蘭覺得走到了窮途末路、對這張圖無可奈何的時候,她沮喪地將兩圖疊在一起,準備放回文件夾。
就在兩圖上下相疊的時候,她隱約可以看見,上麵一張圖的湖心島島體,和下麵那張圖的島體,完全重合,唯獨那些水中的標誌……
她福至心靈,將兩張地圖緊緊疊在一起,然後對著窗外光線看去。兩張圖上那些水中的標識,在單張圖上原本是無規則地錯落分布著的,但此刻,疊在一起後,竟是隱約連成了一條路徑!
這就是那蘭今天和小組成員們潛水的路線。
又下潛了一陣,依稀已見湖底。那蘭停頓了一下,拍了拍身邊一塊礁石。那礁石被潛水燈照著,泛著黃白之色,顯然是那種含金屬元素高的石頭。有趣的是,礁石的整體形狀,有點像隻公雞。
跟在那蘭身後的三個人聚過來,頻頻點頭——這一定就是地圖上標的“鳳儀石”。根據圖上的指示和比例推斷,“鳳儀石”右下方三丈,或者十米左右,就是路線的終止。
那裏隻有一塊碩大的礁石,靠在湖心島的島體。
那蘭知道,礁石的底部有個不深的凹陷,自己已經事先塞了幾隻黑皮袋子,裏麵放了些石塊。她從未懷疑過今天的“探寶”將一無所獲,但他們必須顯示出“滿載而歸”的樣子。這是她計劃的關鍵之一。
四個人在那塊礁石前停住,解炯從潛水包裏取出了一個錘子,和一個鑿子。如果不是在水中無法交談,那蘭真想問:“你要刻‘到此一遊’嗎?”
解炯舉著錘子在那礁石上敲了幾下,那蘭覺得他有點像是蜻蜓撼鐵樹,暗暗好笑。他又將鑿子尖插入礁石後的縫隙裏,用榔頭敲打了幾下,還是像在給那巨石撓癢。解炯自己大概也覺得自己很不專業也很可笑,搖搖頭,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