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隻如初見(1 / 3)

從廣州直達江京的動車傍晚六點半左右到站,夏日天長,所謂傍晚,太陽仍斜在半空窺視人世滄桑。那蘭一下火車,就戴上墨鏡,雖然她不認為有任何人會從梅縣跟蹤而至,即便有,也就是鄧麒昌(或者樊淵)派來的人。他們在廣東是地頭蛇,要找她麻煩,先前有的是機會,也不用等到江京。

火車站南出站口外,和往常一樣立著一堵人牆,都是來接人的,牆後是人潮人海。許多牌子高舉著,有的寫著人名,接人的;有的寫著旅行社的名字,拉客的。在這樣的人流中,那蘭應該覺得最安全,但她還是低下了頭,希望自己越不起眼越好。

驗票出站後的一刹那,一個牌子從她眼前晃過,白紙紅字,好像寫著人的名字,三個字。她不需要人接,對所有的牌子都沒留意,匆匆前行。

另一個人、又一個牌子從她眼前晃過,一模一樣的白紙紅字。

她還是沒有在意,一邊往前走,一邊取出手機,準備給表哥成泉打個電話,她抬了一下眼,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執著完全一樣的牌子,白紙紅字,要接的人是“鄺雨蘭”。

那蘭愣住了,一時間心中五味俱全,可笑、可惡、可悲。“鄺雨蘭”者,鄺亦慧、寧雨欣和那蘭的結合體。鄺亦慧失蹤三年,已成嶺南一塚;寧雨欣被害五日,芳魂已過奈何橋;那蘭會怎麼樣?第一步,危樓凶宅的死屍;第二步,天南地北間奔命;第三步,月黑風高下掘墓;還有更多精彩劇情嗎?會不會也追隨另兩位女子將性命丟棄?

最後,所有情緒化為憤怒,那蘭走向執牌的人,說:“是誰叫你接人的,他可以自己過來,或者,你們跟蹤我坐的出租車,貓捉老鼠,看看是否很有趣。”

執牌的是個留著小胡子的年輕人,他聳聳肩,拿出手機說了幾句,說:“請你稍等。”至少還懂禮貌。

那蘭的經驗,“稍等”往往意味著要眼睜睜地看著生命被嚴重浪費;卻沒想到,這次的“稍等”竟然隻是不到二十秒。一輛銀灰色奧迪Q7不顧交通協管的大聲抗議,停在了路邊。舉牌的小胡子說:“上車吧。”

“我是說叫他自己過來,不是叫他的車過來。”那蘭將車牌照號用短信發給了巴渝生。

“車來了,人也來了。”車門打開,一個青年男子走出來,老遠就伸出胳膊,要和那蘭握手。“查我的牌照可以驗明正身,身正不怕影斜。”

那蘭不由自主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那男子有張極有棱角的臉,鼻梁高聳,雙眼陷得很深,眉下成一片陰影,天然的抑鬱。他黑發略淩亂,是美發師手下特意安排的淩亂,一襲白衫白褲,豐神秀骨。那蘭此刻還沒有從一步兩步三步的凶險中走出,遠沒有“拈花惹草”的心思,但看到他,心還是一動。

直到那人再次開口,那蘭心頭大亂。

“我叫鄧瀟。”

“我們這是去哪裏?”那蘭問。她一個人坐在中排,身後還有兩個青年人,大概是隨從。她沒有做任何掙紮,甚至沒有任何糾結地坐上了車,大概是因為自己本來就沒拿定主意要去哪裏躲藏,和鄧麒昌、樊淵的見麵也使她對鄧家出來的陌生人放鬆了些警惕。

車子已經緩緩開動,穿梭在人流車流大衝撞的火車站外圍。

“去方便說話的地方。”鄧瀟從副駕座位上轉過頭,從側麵看去,棱角更分明,更難和鄧麒昌描述的柔腸百轉的小情種聯係起來。

“那會是哪裏?”

“車裏。”鄧瀟盯著那蘭的臉看了一會兒,他有著和鄧麒昌一樣的犀利眼神,能看穿你五髒六腑的犀利眼神。奇怪他當年怎麼沒看出鄺亦慧的轉變。

好在那蘭已經被鄧父的眼睛訓練過,這時還不算太窘迫,淡淡一笑:“看來你對我的處境很了解。”

“談不上,隻是略知一二。”

“你父親說聯係不上你,不知道你的下落,看來不很確切。”那蘭知道,鄧瀟之所以能“接”到她,一定有廣東那邊傳來的信息。

鄧瀟臉色轉陰,眉骨下更深更黑:“你在說我爸爸撒謊?他雖然是個生意人,但不撒謊。”

那蘭沒有道歉:“這是你的理解,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我對事不對人。”

鄧瀟有些訝異地又盯了那蘭一陣,仿佛“重新認識”了那蘭一回。他說:“我爸爸的確聯係不上我,因為我從不回應。但他還是可以給我的手機留言,甚至發短信。更確切地說,是他的秘書一直在和我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