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孝先和眾兒郎聽了,不約而同地發出極不信任的恥笑聲。
“真的!大漢哥,我楊全喜要是發了那筆不義之財,將來不得好死,斷子絕孫都行。大漢哥,你身手好,又有這一幫高手兒郎和弟兄,你得給兄弟報仇啊!把你大侄子和媳婦給我奪回來呀!聽說是阿古柏匪徒幹的。若能把搶去的牲畜奪回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延孝先的兒郎們不禁嗤之以鼻,鄙夷不屑地朝楊全喜一扭頭笑了。
延子德忍不住說:
“呃,楊叔,原來你打算叫咱爹給你報仇,奪回人,奪回財產。要不是派這等用場,原本是不打算認咱爹的,對不對?走吧,爹,跟這種人隻能打一次交道。準是您吃虧。”
眾兄弟無不讚同子德的判斷和提議,七嘴八舌地催促著其父快走。
楊全喜慌了,攔住馬頭可憐兮兮地說:
“大漢哥,你就再救兄弟一次吧,啊!念在當年樹下結拜的情分上。”
“楊兄弟,你的兒子被搶到哪裏去了?天下這麼大,我去哪兒救他?遇到了,肯定得救,都是炎黃子孫嘛。若念當年樹下結拜的情分,你就該帶頭組織民團,跟來犯之敵鬥,決不做光叫別人保護的可憐蟲!你忘了當年樹下結盟時,盧大哥是咋領誦誓詞的?‘危難時,兄弟們要挺身而出,齊心協力,患難與共,保家衛國,做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做炎黃先帝的好子孫!’而今為了保家衛國,盧大哥和好幾個兄弟已捐軀殉國了。”
“被阿古柏弄到哪裏去了,我也說不上來。大漢哥,兄弟已五十掛零,苦得(幹活累的)背駝腰彎,不成鬆樣子。又沒個啥功夫,咋個齊心,咋個協力?不是去送死嗎?你就饒了兄弟吧。”
延子達一聽又火了,衝楊全喜毫不客氣地說:“你五十又咋的?我爹都六十了,還不照樣保家衛國!關鍵在你有沒有那顆愛國之心。廉頗、黃忠還都不服老哩!”
“就是,國難家難當頭,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沒錢的出糧,都得參與嘛。要緊的是有那份心才是。光叫別人救你,你咋不救別人?都等別人來救,這個‘別人’在哪兒?光憑有功夫的人,那能有多少?真是的!”延子全補充性地嗔斥了幾句。
延孝先見說服無效,便對兒郎們說:
“把口糧一人勻出一些,好叫他們去糊口。”
“爹,那咱們行軍打仗吃啥?救濟他!”延子德好不情願地質疑。
“咱再有兩天就到了,省著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不是常聽你媽這麼念叨麼,咋就一時忘了?”
眾兒郎偷偷嗤咪地笑了。延子德情不自禁地說:“爹就愛聽咱媽的。”
楊全喜見孝先父子勻出一袋子炒熟的麵食,自然得有一番感激。可轉念又對孝先說:
“大漢哥,你幹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你看這裏沒喝的水,每天兩趟,把兄弟背的,把馬借給一匹咋樣?”
“啥?!咱是騎兵,征戰憑的就是馬,能借給你馱水?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你是想老虎借豬!見不得人給你個好心好臉。”子達憤憤地予以斥責。
眾兒郎憤然而起地譴責道:“咋張得開口?真是的!”
“馬呢,沒多餘的,你還是背吧。唉,楊兄弟,你就大膽出山去,那幫強盜早跑了。你盡躲在這兒,不是長久之計。財物、牲畜搶走了,鐵鍁鐵叉肯定還在。莊戶人家都有牆圈子,把一家的牆壘高點,強盜來了,大夥集中在一家,手持家夥,共同禦敵,也可應對一時。至於小股強盜,更不必害怕,要跟他鬥啊!敵人一來,你就撒腿跑,那不便宜了他?”孝先耐心叮嚀畢了,拱手一禮,準備起程。
那楊全喜見索馬不成,連拱手一禮也懶得回,竟背過身去,不理不睬。引得眾小將嘰嘰喳喳,憤憤不平。
延孝先也不去計較那雞毛蒜皮之事,打馬出山,很快投入到一馬平川鬱鬱蔥蔥的阿魏灘。途經寧州戶時,孝先有意拐了進去。小莊小院好幾座,有的被燒了,有的尚完好無損,隻是不見有人走動。
來到一所大莊園處,低矮的土打牆圍了好大一片瓜菜地。牆外零星有幾株大榆樹和沙棗樹。哪裏還有強盜蹤影?走進大莊園,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迎了上來。
延孝先懷著幾分崇敬之心,下馬問:
“老人家,別人都逃了,你咋……”
“咳!咱這把年紀,熟透的老(落)秧瓜蛋子,怕啥?被殺了,算命盡;殺不了,算命大。往哪裏跑?跑出去吃啥喝啥?寧可死在家裏,也不餓死在荒郊野外。這不,地窖裏的糧食啟出來,有吃的;園裏的菜,現成的;渠裏的山水,淨汪汪的,一年四季的長流水,多自在。強盜驚跑的山羊、草雞還回來了十幾隻哩。唉,就我那侄兒膽子小,貪生怕死,非要跑。現今不知跑哪去了?阿古柏強盜一陣風,刮過去好幾天啦,還不見他的蹤影。要能把他找回來,那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