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山城三易幟(9)(1 / 3)

守城兵士剛把各色旌旗插於城頭,尚來不及各就各位,已見西邊路上塵埃四起,妥明軍眨眼間接踵而至。驚得索煥章汗冒色變,盲目四顧,塵揚處盡現軍旗,還以為熱西丁部去而複返!

不料,那麵扛至城下方展開的大纛旗上,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一個“妥”字!完全出乎意料的這一驚,使索煥章冷汗如雨,他隻想如何妥善應對所向披靡的熱西丁部,怎麼就沒想到妥明還會東山再起呢?!

索煥章慶幸自己占有地利天時,總算領先了一步。萬分驚詫之後,那浸遍全部身心的仇恨立時轉化為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想乘虛直入一路奮蹄而疲於奔命的妥明哪曾想竟有人捷足先登!興衝衝趕到城下時,方見那屹立城頭的將軍偏偏不是別人,單單就是他最不想見也最怕見的冤家老麵孔,居然是被自己貶為小散目的他!他怎麼也有東山再起的今日?

妥明蜇居的這段日子,他考慮最多的是怎樣對付熱西丁,其次是民團,惟恐有朝一日,熱西丁一旦南去,民團會跟他爭搶地盤,徐學功、趙興體、孔才都有這個可能。不知怎的,竟把遠貶吐魯番的一名小小散目給疏忽了。萬萬沒料到的這一巨變令妥明非常震驚,非常尷尬。他幹瞅著城頭目噴怒火的索煥章,一時說不上話來。

索煥章一眼看出妥明極度驚詫的窘態,一時激動得也說不上話來。雙方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紅眼瞅綠眼,僵持在那裏。瞪著,瞅著,妥明一時沒了主意,茫然不知所措。

索煥章呢,見妥軍不多,軍容也零亂不整,不由嘿嘿嘿笑著,笑著笑著,那笑聲漸漸變得起伏跌宕,由細膩而粗獷,由頓挫而綿長,時而開懷大笑,笑得何等開心何等舒暢;時而笑容可掬,笑得不好琢磨,全然一副癡迷的醉相,以至於活像個天真爛漫的男孩,那無拘無束的笑聲朗朗不止。笑著笑著,他一手撫胸,一手高舉,時而仰麵朝天,時而俯身向地,竟至於野笑、瘋笑,笑得燦爛,笑得發狂。直到內心深處的憤怒、仇恨、怨氣宣泄殆盡,笑意全無,才乏乏地停頓下來。

那憤怒的笑,那勝利的笑,那仇視的笑,那嘲諷的笑,那輕蔑的笑,那幸災樂禍的笑,那興奮無狀的種種笑,猶若極其豐厚的禮品經不同聲色的包裝一股腦兒饋贈給被一時笑懵了的妥明。

妥明一時狼狽不堪,尷尬無狀,任其嘲弄。他仰視城頭高懸的“索”字大旗,滿眼的無奈;俯視拒於城門外的部下左右,眼下僅幾百之眾,何去何從?但他決不第二次屈居於索煥章之下,因為那是一條死路。何況自己已是天山北坡穆斯林民眾的精神領袖,無論做何種讓步,他都不能失掉清真郡王的寶座。

妥明用左手在前額搭一涼棚,似乎羞於圓睜那清冷深邃的雙眸,在白騸馬身上向索煥章欠了欠身子,大聲說:“索大人,要要好,兩相好。想當初,是你抬舉妥明,供養在家,布經傳道,迪化得手後,拚命攻破滿城,進勸妥明稱王建國。妥明對此銘記在心,並將愛女相許於你。即便眾人屢進饞言,說你要篡位,說是你害了我的王兒等等,妥明念及舊情,也隻貶你為散目,以期服眾,以期將來真相大白後,讓你官複原職。如今你東山再起,說明你是很有能耐的人,確是棟梁之材。隻要你我和解,你仍然是本王的乘龍快婿。快放本王進城去,一切好商量。”

“妥明,你我都把嗉子甩清楚,索某已不是去年的索大頭了,更不是不知利害關係的毛娃娃,任你花言巧語擺弄。你是白眼狼,你是凍僵的蛇,你狼心狗肺!你忘恩負義,你過河拆橋,你卸磨殺驢,你不是好東西!你不是人!別做夢了吧,索某不會再上你的當。快滾!”

妥明被索煥章一頓剝皮掏心的臭罵給罵醒了,方知單憑誇獎、許願的手法聯絡感情誘使索煥章就範或做出理想的讓步是不現實的。可眼下兵力相當,攻城無望。如若延遲下去,再有民團摻和進來,那就更不堪設想。

妥明不由得長歎一聲:

“嗨!早知今日,當初就該不顧一切地砍了他的人頭,哪有今日的尷尬和侮辱!一時的姑息懷柔,竟留此後患。”

妥明決意離開時,突然心裏一動,眸子幾閃,狡黠地微微一笑,竟大言不慚地說:

“索大元帥,前日多有得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剛才罵得雖說開心,但妥某也實在自有苦衷。如今不得不如實相告:怨本王斷事不明,聽信了白柱的饞言,以至於虧待了你呀!”妥明說到末了,順手抹了抹眼角,竟滾下幾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