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原來是昨晚那個公務員,然後我示意他坐下,接著說:“今晚下雨你也出來酒吧?”他聽了笑了笑,說:“你也不一樣嗎?還比我早到呢。”我聽了笑了笑,然後向前台招招手,那個女招待生過來,點了咖啡,我說是我請的,他聳聳肩膀便坐下來,靠近鮮花嗅了嗅說:“怎麼有鮮花?你摘過來的?”
“對,是我摘來,香嗎?”我說。
“好濃,是什麼花?香型好特別哦。”
他似乎發現了一些驚喜,一個中年男人表現餘下的浪漫情懷,語氣虛幻,不禁再抬頭再望他一眼,他正在期待我的回答,我笑著說:“這是夜來香啊,沒見過嗎?”
“我從來都不留意花草,今晚突然關注一些平時不怎麼留意的事物,不,應該說是來了這裏之後。”他說。
“為什麼這樣說呢?”
“每個人都會在無知無覺中忽略自己另一麵,最基本的需要。”
“哦?指的是什麼?”
“欲望之外的東西,當然,我指的是那些違背了欲望的欲望,最後讓自己都不明白的欲望。”
“很好啊,無論如何,活著就是一個奇跡了。”
“還是有區別,總不能將任何時候都看成渾沌狀態吧?”
“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何必太刻意去區分呢?人的本能是追求幸福的吧?簡單就是幸福了,不是嗎?”其實我口是心非,事實上我的想法往往混亂,且無法梳理,感覺自己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體。
“不大明白,隻知道看了今晚新聞之後有點困惑,聯合國今天宣布全球人口達到七十億,七十億是什麼概念?”
“你在杞人憂天?”再加上另一個七十億我也無動於衷,我想。
“這是我的職業,我是研究社會人口的。”他說。
“那將會出現什麼跡象?”
“我是一個悲觀的人。”他喃喃地說。
“悲觀的人裏麵至少有一半是完美主義者,你算不算?”
“我不算,我屬於另一半吧。”
說完他埋頭看雜誌,我也翻開另一本雜誌。這個中年男人在家裏的時候肯定不是這個樣子,現在他隻是在度假,不要相信度假中的人,正如小凡所說所有旅遊者都攜帶病菌,如出一轍。但是,往往這才是他們最真實的時刻,倒過來,隻能說每個人都是戴著麵具生活。想起一首詩有這麼一句:“人,詩意的棲居?”頓感很是有意思。人,即是詩意的依據,剔除人的本能,詩意即將消失。想著想著,張雨端來一杯咖啡,他說了聲謝謝,又低頭看書。張雨對我眨眨眼,便轉身離開。他抬頭望著張雨的背影發待一下,然後說:“還記得昨晚跟你提起的女作家嗎?”我應了一聲,說記得。
“今天她不想見我,她說明天才有空。”
“你是怎麼找到她的?”雖然小鎮不大,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
“昨晚我離開酒吧後,在回去旅館的一個街角見到她,她穿了白色連衣裙,在月光下像小仙女,當然,我不能貿然上前跟她打招呼,夜深了,別人會以為我心懷不軌。不過,還是做了一件讓人愧疚的事情,我跟蹤她回到下榻的旅館,還在她房間門口徘徊很久,始終不敢敲門,我怕她產生誤會,雖然對她的小說有些不滿意,也不至於這麼沒有禮貌吧。”他敘述得有條有理,說得有聲有色,不禁吸引了我,這可是一個忠實的讀者,至少我非常尊敬他,好奇地問他後來怎樣了?他接著說:“後來當然沒有敲門,記住她的房號,好像是305號還是307號?哦,記起來了,是306號房!抄下房號後就匆匆下樓回去,睡覺前回想一遍,為了小說的結局這種問題專程跑來,為了尋找一個合理的答案是不是有點唐突?”他說完後盯著我,好像迫切的征求我的看法,我說:“在我看來,這並不算是過分,至少表現你作為一個讀者認真對待她的作品嘛,她應該不會感到意外,請放心,隻是跟她說話時別那麼偏激,是了,今天你見到她,說了些什麼?她能說出合理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