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月華初升,三千裏碧海長空,水如鱗,晚霞如鱗,唯有孤嶼難名。
海名懺罪之海,八字獄島串成一鏈,護衛封魔禁地。“狌族不滅,罪人不赦”,人祖八字永鎮西海。
怪石林立,滿目荒涼,不見寸草一木,看滄海隻見人世飄渺,昔日狂修今日罪人,往事如潮,恨難平,心無憑,朝華哪知春秋,誰能見白發平生。
眼前的是世人眼中的罪人,也是自己的父親,十四年來墨辰隻見過他三次。
三次都是在這罪島之上,十四年前剛滿月的他就被人送上海船,曆時五年穿越東海和中海來到西海——懺罪之海,漂流五載的孤獨少年見到了更加孤獨的父親。
兩年後他體內寒毒爆發,離火宮上下束手無策,命懸一線之際又被送上罪獄島,他恍惚記得那一次父親扭過頹喪的臉龐,木然的眼神掃在他身上,隻是隨意一指,一道暝火元力就將寒毒壓製再未大型發作。
一晃七年,少年雄姿英發,罪人卻更加枯寂,八尺長身顯出佝僂,墨辰心中悲涼,默然許久對著背影說道:“父親,孩兒明日就要參加離火宮的入門考驗了,罪海修士人人都要上戰場,狌族凶戾,每年隕落的人族修士不知幾何,孩兒此番拜見,他日不知相見何日……”,墨辰隻覺心中淒苦無語凝噎。
“人道是仙道無情毋生情,生情遺恨仙途斷,三百年修仙路,負了兄弟,苦了親兒,威震星源,身敗瀚海,到頭來枯坐罪海,蒼生無辜,莫問此生何罪,罪在蒼天!”
一塊黑色玉佩飛落在墨辰身前,佝僂身影已然飄到十丈外,黑暗中傳出蒼涼的聲音:“我墨清況不懼任何事,唯獨不配做你父親,回去之後將心血滴入墨魂玉,他日你若遇難,留下仇人樣貌在這墨魂玉中,為父上窮九天下落黃泉替你報仇……”。
白月霜華,一層清冷的熒光如薄紗般覆在海灘上,浪潮湧來,小船隨波起伏,罪島之上,隻聞濤聲隱隱。
“古長老,咱們走吧。”墨辰心緒起伏,語氣卻很平靜。
青衣老者點點頭,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罪島,身上青光一閃,一道勁風就推著小船破浪而去,須臾間消失在茫茫夜海之中。
第二日玄煬島還在霧海中若隱若現時,就有許多舟船停留在近海上,今日是罪海仙盟六大主力門派之一的離火宮大開山門收徒之日,罪海人族少年來此求仙者不計其數。
鍾聲悠遠道盡滄桑,迷霧消散,撫平了海波,清平了人心。寬闊的渡口上,一排十名離火宮各殿親傳弟子用手觸摸求仙少年的靈台,凡是資質不夠的即刻就被逐回海船,能上島者不足十之三四。
墨辰自小在離火宮中長大早已是離恨宮記名弟子,考驗對他來說無所謂有無,渡口上的人間悲喜劇不停上演,仙道無常,又豈知誰是悲誰是喜。
“哎,掌教師兄今次能通過者恐又不及四成,西海人族的素質卻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自百年前破軍府在星源瀚海大敗狌族以來,仙陸對西海的支援就日益減少,西海靈氣稀薄,沒有仙陸發配過來的罪修繁衍,西海人族整體資質下降已是注定之事。”
“可笑我等罪海修士世代守衛封魔禁地,汲汲所求者不過一塊生存之地,人族正宗坐擁原始大陸億萬裏仙土卻隻知爾虞我詐內鬥不休,若不是如此……”
“罷了,狌族不滅,罪人不赦,罪海得名懺罪之海,我等雖不是罪修,卻是罪修之後,隻管懺罪便是,怎管得了人族本宗的事。”
………………
一直到烈日高照,海風都散著氤氳之氣時,才有一名穿著淡玄色長衫的青年弟子來到殿前說道:“弟子衛鈞稟告掌教和各位長老,第一道遴選已經完畢總共有兩千一百零七名少年通過,其中中等靈根以上者有三百一十二人,接下來如何做,請掌教示下。”
身著玄袍留著黑色長須的離火宮掌教焚道子微歎道:“隻有三百餘人,罷了,下等靈根的少年直接送到外門,吃過午飯將那三百一十二名中等靈根以上的少年帶到朱雀殿廣場來。”
待衛鈞領命離開後,焚道子惆悵道:“各位師弟師妹,這一屆人數不多,大家仔細選幾個好苗子著重培養吧。”
藏鋒殿掌殿大長老古三風似乎心有所憚忙說道:“如此師弟就先行離開了,未時朱雀殿再見”,說完就拉著墨辰匆匆離開,墨辰隻得跟著離開。
“古師兄還真認為自己撿了個寶,我看是廢物還差不多。”古三風剛走,就有一個長著紅胡子的修士迫不及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