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很能幹,寫作、帶孩子、做家務、外出開會、辦《今日名流》。她常常頭疼,我說她是太累的緣故。她有個寶貝女兒毛妹,方方每次外出回武漢,總不忘給毛妹帶回一堆吃的東西。一旦講起毛妹,便滿臉幸福。我也很喜歡毛妹,她聰明伶俐,小小年紀卻常出“驚人之語”。當然,我說的這些都是陽光下的方方。在黑夜,在星光閃爍的時分,我想方方一定有另一種不為朋友所知的情懷,也會有憂傷和惆悵,也會有隱隱的孤獨感伴她左右。好在她有一支筆(確切地說是電腦),有開朗的性情,這一切會像遮住月亮的雲彩,轉瞬而逝。
方方如今住在一套舒適的住房裏。據說樓下有個小花園,栽種了一些桃樹和花草。我想黃昏時方方若是放一張藤椅在小花園裏,一邊飲茶,一邊看落日,一邊聽花園裏蟲子的鳴叫,一定非常愜意。
對方方的一次寫生就要結束了,當靜物的方方已經從窗前的椅子上站起來了。她走到我麵前,看了一眼我畫夾上方方的素描,突然哈哈笑了起來,說,就你這水平,還不如我們家毛妹!
我建議何鎮邦老師請毛妹畫畫方方,一定格外精彩。
4.追尋認識方方的蹤跡
何鎮邦
第一次讀方方的作品,記得是將近二十年前讀她的處女作也是成名作《“大篷車”上》,那種潑辣的文風給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打那以後,在我的腦子中,就有一個從珞珈山下走出,生活在長江岸邊的女作家方方的位置。真正為方方的作品所打動乃是20世紀80年代後期讀到她的作為新寫實代表作的中篇小說《風景》,這篇以現代主義某些技巧包裝起來而其靈魂仍是傳統的現實主義的寫漢口碼頭旁棚戶區工人生活的作品,是篇典型的新寫實的作品,我多次在文章中和講課中提到它。而同樣作為新寫實代表作家的池莉,也是生活在武漢的一位女作家。我們通常把方方、池莉並列為武漢兩位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女作家。由於偶然的機會,我在1986年夏天張家界的一次研討會上見到了池莉,從此比較關注她的作品,並為她的《煩惱人生》寫過評論。而對於方方,卻始終沒有拜識她的機緣,雖然在80年代中後期,由於同華中師範大學聯合舉辦兩期文學評論研究生班,同時又同武漢大學、華中師大的一些朋友共同籌辦首屆文學批評學研討會,因而經常到武漢去,卻也沒有機會見到方方。
為方方的作品深深打動而自覺寫評論是在1990年春夏之間。那時,我從《上海文學》上讀到她的中篇小說《祖父在父親心中》,寫的是她的祖父、伯祖父以及父親的人生經曆,其中更多的筆墨是寫她父親的,一位決心把自己的學識和才能奉獻給新中國而由於種種原因壯誌未酬的中國正直的知識分子。依我看,此篇的題目應易為《父親在我心中》。使我感到驚喜和震動的是,我們不僅從小說中發現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方方,看到大半個世紀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命運,更重要的是發現了方方有別於《“大篷車”上》和《風景》的另一副筆墨,儒雅、從容、充滿書卷氣的筆墨,讓我刮目相看。讀了小說,趁著那股熱勁我寫了篇讀後感式的評論,因為當時在江西的首屆滕王閣筆會上正認識了一位《武漢晚報》副刊的編輯,於是把文章給了他,不久就發了出來,後來又收入我的一本由雲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評論集《文學的潮汐》。此文題為《且看方方的另一副筆墨——讀方方的中篇新作〈祖父在父親心中〉》。這可以說是我同方方在筆墨上的唯一的一次交往。我原以為方方會讀到這篇短文,因為它就發表在方方所生活的那個城市的一家晚報上。沒有想到,方方卻一直沒有讀到它,直到最近向她組這一輯有關她的“名家側影”的稿子同她通電話的交談中,才得知此事。我感到意外。除了答應她把文章複印件寄給她參閱外,我更進一步認識了方方。她是有別於當下不少很注意自己的影響位置和別人對自己的作品評論,不大注意創作之外的事,淡泊於功利的不隨俗的作家。唯其如此,才讓人更加喜歡她的作品和人品。像這樣的事後來還發生了一些。諸如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後,公安部宣傳局每年舉辦一次“金盾文學獎”的評獎活動。我和著名作家李國文、從維熙均應邀擔任曆屆的評委。第一屆評獎時,我力圖把方方寫警察“蹲守”的中篇小說《埋伏》補上,終因作者不是公安戰線作家和作品發在地方刊物上(此作發在浙江作協主辦的《江南》雜誌上)而未果。後來,當我把這個事情和我遺憾的心情告訴方方時,她竟無動於衷,也使我很感意外,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