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前一天,我正琢磨送王唯點什麼新年禮物。王唯說,她家在縣城買下房子了,問我能不能去給她參考一下怎樣裝潢?我聽了這話,有種不詳的預感,覺得王唯要離開了,但我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了。王唯用她的摩托載著我去,一上公路,風刀子一樣好像一下就把我的衣服剔光了,我把手慢慢放在王唯腰上,摩托往前飛奔,我的手往前伸,把王唯摟住,越摟越緊。我希望王唯掙紮一下,我們摔倒,永遠到不了她的新房子,可是王唯專心致誌地駕駛著摩托, 風像波浪一樣從我們身邊分開又彙合洶湧而去, 路旁的田野呼嘯著模糊成一片,縣城很快到了。我希望王唯不要停下,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可是摩托一拐,進了縣城。風明顯小了。王唯把身子扭了扭,我鬆開她,心裏感覺一陣失落,在她耳邊輕輕問,你怕人看見?王唯沒有回答,她的新房子到了。我們進去以後,裏麵沒有人,我一下又抱住她,王唯掙紮,但我不鬆開。她說,你這樣我就生氣了,我永遠也不理你了。我鬆開她。王唯說,你看我的新房子怎樣呢?我說,我不喜歡你的新房子,我希望你永遠沒有新房子!王唯說,傻話,人年輕的時候什麼都可以沒有,可是人都要老的,怎麼可以沒有房子呢?我說,你也會老嗎?王唯輕輕笑了一下,你也會娶媳婦的。我說,我誰也不娶,我就喜歡你。王唯說,你再這樣說,我就不和你說話了。我說,我喜歡你啊。王唯在我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開了門,說,咱們還是好朋友。

在王唯的督促下,快放假的時候,我的小說寫完了,認真修改了一遍,打印好把它寄給一家雜誌社。緊接著開始期末考試,監考、判卷忙得一塌糊塗,由於臨近年底,這種忙更有一種匆匆劃個句號的味道。臘月二十三,放假了。王唯說要和她丈夫一起去鄉下的婆婆家過年,我也從學校搬回了家裏。二扁女還經常去我家,她帶回一個不好的消息,說那個請了產假的老師下個學期要上班。這樣學校就多出一個人來。

父親去找鎮教辦的領導,回來時臉色很難看,他說這個領導不肯透露下個學期的人事安排,讓到時等通知。父親說,他要去找教育局長,找分管教育的副縣長,我的崗位是他內退後空出來的,怎麼能讓別人頂了呢?

父親去了城裏幾次,臉色一次比一次不好,每次回來都說找不到那個副縣長和教育局長。我勸父親不要再找了,我說到時誰走誰留還說不定呢!其實我心裏很明白,我下個學期沒戲了,這也意味著我正式分配的時候到不了這個學校了。當了幾個月老師,我對這種生活失望透頂了,我根本不想再當什麼老師,可是這個學校有王唯,我不知道以後正式分配後,教書的那個學校沒有王唯,還有什麼意思。

年過得很鬱悶,我對將要來臨的日子越來越煩躁,想給王唯打個電話,可是打通以後說什麼呢,她還在她婆婆家,一想到這些就泄氣了。立春了,沒有一絲綠色,天氣還是冷,我不知道為什麼冬天如此霸道,臨近它的秋天冷,剛離開它的春天還冷。

過了正月十五,馬上要開學了,我收到一封信,是那個雜誌社的,它們的主編給我回了信,認為我的小說寫得不錯,但太長了,他們的雜誌用不了,我要是願意的話,他可以選其中的一些發表。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打算開學後和王唯商量一下,不管我在不在這個學校。

開學那天,我早早去了,王唯卻一直不來,請了產假的那個老師來了,那個漂亮的女老師來了,我的心情有些沮喪,我等著校長找我談話,和我說點好話,把我打發走。過了一會兒,校長果然召集老師們開會了,他說,這個學期咱們得重新排一下課,王唯調到城裏了。我以為我聽錯了,但校長接下來開始排課。我暈頭暈腦的,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中午時,王唯來了,來拿她放在學校的一些東西,並且請我們吃了一頓飯,她不僅調到城裏了,還教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