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光渡的武器和他一樣粗獷豪放,程跋第一次目睹宗主揮舞那柄驚世巨斧時,心中暗暗地掂量,自己那把金剛煙槍是否能夠承受冉宗主的全力一擊而不斷裂。
答案尚未可知,程跋想或許有一天能有機會知道結果,而那絕不會是現在,因為以程跋現在的實力硬接冉光渡一招,恐怕金剛煙槍沒折斷,他程跋已經先一步粉身碎骨。所以程跋老老實實地看著宗主揮舞了一套斧法,同時在心裏暗自揣摩這套武技的玄妙之處。
冉光渡巨大的斧子在程跋眼裏龍舞鳳飛,武術有些根底的程跋目不暇接。外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程跋再怎麼說也是武林高手的後人,這套戰斧在他眼裏絕非蠻力那麼簡單。冉光渡的斧子掄起來就從沒有任何停頓,一招接著一招,出斧接著出斧,起承轉折間都是凶悍莫名的殺招。沒有一掌擊斃野牛的力量,誰都不可能把這樣沉重的一把巨斧使得如此虎虎生風,對於冉光渡的虎力,程跋心中唯剩讚歎。
然而程跋知道,想把這戰斧舞到這個地步,他程跋這輩子都沒希望,因為冉光渡的神力常人不可能具備,那是冉宗主得天獨厚的天生本領。程跋也知道,冉光渡之所以在他麵前展示這斧法,不是希望自己能學會這種霸道的武技,而是希望程跋注意到他使斧子時用到的一個技巧,一個適合許多武技的技巧。冉光渡花了大把力氣揮舞戰斧,將這重中之重的技巧展示得淋漓盡致,就是怕程跋這個修士看不透其中奧妙。
程跋當然不負宗主期望,。
程跋在冉光渡額角流落第一顆汗水時,心中咯噔一跳,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以冉宗主這樣的高速揮舞沉重的巨斧,收斧時必然會產生巨大的寸勁,那樣的寸勁屢屢產生,毫無意外全被宗主的身體吸收。宗主體魄驚人,可那種寸勁同樣也是由他本人製造而出,持續這麼久的硬碰硬,宗主再怎麼厲害也決不可能一點事也沒有!
但冉光渡很明顯就是一點事也沒有。戰斧急速出招收招,連一絲圓滑的轉折都沒有,直來直去,達到了快斧的極致。
程跋當機立斷,否定了自己那個愚鈍的想法,心中十分篤定地說:決然不會隻是強硬的蠻力!宗主沒必要炫耀力量,或許……宗主或許是在教我,如何駕馭力量!?
程跋循著這個思路繼續定睛觀望,然而以他修士的眼力,離看透武學奧秘還差得遠呢。眼看冉光渡已經舞得樹葉落了滿地,他程跋還是一無所獲,不由得有些心急。心急出巧計,程跋靈光一閃,腦子裏冒出了一個主意——既然看不到,那何不想個辦法讓自己能看到?
刺啦一聲輕響,程跋從懷裏私下一條道符,寫上那通靈眼的符咒。程跋是這麼想的:既然通靈眼能看到鬼物,那對於冉光渡體內那樣霸道的能量,想必不會毫無感應吧?程跋把道符蒙住雙眼,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耳邊隻剩下冉光渡戰斧揮動的呼呼風聲。慢慢道符發揮了作用,一些鬼界青灰的幽光慢慢出現,脆弱的各種各樣的靈魂兀自漂浮——剛剛死去的昆蟲,路經此地的野獸,都在迷惑無知地茫然亂飛,全然不知隨時隨刻天地間浩然的力量就會將其囚禁。一個巨大的靈魂尤為紮眼,那是個冤屈的野牛,昨日的慘死讓它不肯輕易離去,它漂浮在這九玄宗,對著自己的仇人哞哞哀叫。然而野牛魂不管如何逡巡徘徊,悲哀慘叫,它都始終不敢接近冉光渡三丈以內。
因為三丈之內有股來自人間的火紅的陽剛之氣,所有幽魂紛紛辟易,哀呼逃竄。包括冤主野牛,那些細小昆蟲,殘破的野獸遊魂,不自覺地在那火紅人影周圍讓出一道圓圈。程跋走過那些礙眼的幽魂,懷著激動地心情,近距離地觀察這股火紅之光。
程跋決然不會想到,這份從異想天開而來的奇妙經曆,將會給自己帶來了更多的震驚和感悟。
紅光赫然是宗主冉光渡,巨斧、衣物、肉體,已然被通靈眼道符隔絕在視線之外,程跋目中所見是一團在黑暗中散發光芒的純能量。那股能量衝破陰魂黑風,逼走一切陰冷小鬼,陽氣霸道到完全無視通靈眼道符的奇異作用,穿過細密的織料映射在程跋眼中,程跋大飽眼福,酣暢地觀察冉光渡揮舞斧子時體內的能量流動。哪裏紅光暴漲,哪裏就是冉光渡突然發力,哪裏紅光綿綿不絕,哪裏便是冉光渡持續用力。這紅光始終蓬勃愈發,生生不息,如同浩然紅日般旺盛、熱烈,這是冉光渡力量的結晶,是一份得天獨厚的天生神力,對此,程跋毫無野心。程跋自有所求,他頗為自信地細心搜索,像是海底撈針般小心翼翼,有些玄妙的事物既需要運氣,也需要耐心,耐心的程跋一生不夠幸運,不過這次老天沒繼續逗弄這倒黴孩子。於是,終於在盞茶功夫過後,一道神秘的青色能量閃過程跋眼底。青光遊走在紅色光潮之間,仿佛它才是紅色力量的主導,隻需一個微妙的移動,一個瞬息的轉化,所有的紅光便一起為之狂舞!程跋按捺不住心中激動,歡呼出口:
“就是它!”絕對沒錯,這一定就是冉光渡轉化寸勁的巧妙之處!程跋欣喜若狂。
程跋還要繼續觀察,卻發現紅光停止了移動,刹那間斧風熄滅,陰魂歡呼。程跋撕下道符,看到拄著巨斧看著自己的冉光渡。冉宗主喘了兩口氣,饒有興趣地問:
“這麼說,你看出來了?”
程跋喜不自勝,點了點頭。
“你師兄呢?”小**冉飛問他新來的小師弟。
“大師兄在和宗主練功,小師兄在和副宗主練功。對了,你也姓冉,不會是宗主的兒子吧?”肖走紮著馬步,感覺腿上酸疼的緊。
“那是當然,我爹就是冉光渡!”冉飛聲音裏透著一股喜氣,連肖走都被這股情緒感染,心頭也開心起來。
“你爹好厲害,我昨天親眼看到他一掌劈死一隻野牛!那野牛好壯啊,可惜死了之後被端上了飯桌,被我們吃了個幹淨。”肖走言語裏既有敬佩,也有同情,這份同情被冉飛看在眼裏。冉飛頗為抑鬱地說:
“我爹為人正派,武功高強,饑荒的時候還會救濟百姓開倉放糧,就是心狠手辣了點,二十年前打仗的時候就憑這一點出了名。現在打不起仗了,殺不了人了,反而對動物下起了屠刀。九玄宗所有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他一個人手裏,除了小雞小鴨,宰隻狗他都不會落下。可憐我那隻老黃狗,那天好懸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