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會覺得這十分可笑。為了紀念死去的親人,在樹幹上刻下他的名字,那名字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扭曲,甚至與樹木同化而無法辨識。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此時此刻,我多少明白這種感受了。如果名字代表真實的人,那麼,承載這些名字的樹幹,就是自然。先輩們的靈魂去了天國,遺留下來的肉體便在土地中漸漸消逝,正如樹幹上的名字,漸漸與樹融為一體——這便象征著身為個體的人,終於也回歸到了自然這個整體之中……崇敬自然,熱愛自然,所以才想要回來……撫摸著這一棵棵粗細不同的樹幹,我好像終於能理解祖先的這份心意了——
這是小智第一次見到歸吾舒展開他那皺緊的眉頭。之所以能認識這位整天愁眉不展的林中隱人,其實現在講起來還是有些匪夷所思。這到不是因為他曾一臉嚴肅地說,自己的拿手絕活就是用眉間的肌肉擠碎樹果果核,而是他的出場方式太過出乎意料。
那是發生在小織(小藍給她那隻擁有編織天賦的綠毛蟲起的名字。因為與“智”字諧音,所以在小藍看來頗具笑點。)剛剛又給小智完成了一頂絲織禮帽後的事,就在小藍捂著嘴,笑著說這個形象與圖鑒對他的性別鑒定更相符的時候,小織從她的帽簷上掉了下來。
原因並不是出在小智的樣子讓它笑抽了筋,而是一道閃電劈中了它。於茂密而幽靜的常磐林木之間閃爍的黑影,如流星般的電流隨著初聲的鳴響接踵而至,不斷擊向林間道路上毫無防備的兩人。
“小織!怎、怎麼回事?!”
“快跑!!”
小藍抓起落在地上痛苦掙紮的小織,跟著先衝出去的小智奮力奔跑。幽暗的林間雷影時現,樹枝顫動的沙沙聲伴隨著劇烈的呼吸催促心髒撞擊鼓膜;閃電仿佛是緊咬著兩人一般,劈在0.1秒前鞋底踩過的地方;高能量電流擦過衣服擊中樹幹的焦味,使二人隻能不斷變化前進的方向-----他們離大路越來越遠了。
方位的變化立刻反應在了周遭的景物上,原本道路兩旁淺淺的青草,已逐漸成長為沒及小腿的灌木。
“小智!這樣下去……不行……!”
由於突然的驚嚇和長時間的奔跑,此時的小藍能夠擠出這句話已是用盡全力,隻是身後的閃電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你不說我也……知道!但我有什麼辦噗疤?!”
在一株巨木前方緊急轉彎,小智便與一棵常綠針葉植物抱在了一起。後方的小藍被這一突發狀況振住了,動作產生了瞬間的停頓。然而在危急時刻,微小的差異,都可能引發完全不同的未來。
就在小藍仍然遲疑著是否要去幫助小智時,一道新的電流已經迎麵劈來-------
“嗖!”
隨著一陣尖銳而短暫的鳴響,溢滿視野的黃色光芒被一道黑影一分為二,落雷瞬間從小智麵前閃過,在他腳邊炸裂。
當時的情形真的很難以形容。那隻高速振動著一對透明薄翼的黃色生物,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衝進呆立在原地的二人之間,將它主足末端那對尖銳巨大的銀灰色針狀物奮力一揮,針尖準確地劃過轟落的閃電前端,濺射出色如它那火紅巨眼星火------
那隻突然出現的大針蜂,在空中強製改變了閃電的軌跡!
“你們在幹什麼?!”
“?!”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響起了一道有些沙啞卻響度十足的男聲,小智與小藍像是被嚇醒了的新兵一樣,瞬間站穩了身子。一道人影便跟著闖進視野。
來者身著一件白色汗衫和反色的短褲,藏藍色的頭巾被他用來遮住了麵頰,米黃色草帽被係在頸間的繩子拽著於身後飄揚。他那高大健碩的體格以及黝黑的皮膚,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剛才的吼聲中,更有著一些沉穩,所以他留給小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個老練的大叔。
看上去,大叔應該就是那隻無敵劍客般的大針蜂的訓練師。在見到主人後,大針蜂立刻向他飛去,並繞到他背後懸停在那裏。
不說別的,剛剛發生在眼前的景象,過分地衝擊著小智的大腦皮層,以至於那本應給他留下強烈印象的現實場麵,此刻回想起來,卻籠罩著一層不可言喻的虛幻——就算擁有再強的肉體,那隻大針蜂以單手直刺劈開閃電的功夫,確實了得。這是不經過長年累月的鍛煉所無法達到的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