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皇帝的精神好了一些,看一旁侍立的薛芷芸,“也苦了你嬌生慣養,還能這般細心。”薛芷芸低頭,“皇上過獎。奴婢愧不敢當。”皇帝淡淡一笑,“以後,在朕的麵前,你無需這樣自稱。”
薛芷芸輸了口氣,自己自稱奴婢正覺得別扭,好在皇帝特地免了,她猜不透皇帝所想,也沒有謹小慎微地推拒,“是。”皇帝批閱了一陣折子,外麵突然嘈雜起來,似乎有爭吵聲,皇帝皺眉道:“怎麼回事?”
福筌忙道:“奴才出去看看。”薛芷芸不禁詫異,是誰這麼大膽,竟跑到禦書房門口吵鬧,正想著,福筌已經快步走進來,麵有難色,“皇上……是順妃娘娘在門口長跪,三殿下經過,正在勸阻。順妃娘娘堅持要見皇上……”
皇帝從不允許後妃進入禦書房,聽到福筌的話,又一皺眉。這時雲冽匆匆進來,向皇帝施了一禮,“父皇,順母妃還在外麵跪候,兒臣勸她也沒用,父皇,您快勸勸她……”雲冽紫眸中有焦灼的光,皇帝沉著臉吩咐福筌,“讓她進來。”
順妃得到應允走進來,她身上穿著黯淡無光的衣裙,周身更無其他裝飾,顯得頹然。她跪在地上,“皇上……”皇帝冷了臉色,也不讓她起來,“你如今越發大膽了,朕不允後妃來禦書房,你定要違抗旨意,你這樣子,如何協助皇後治理後宮?”
順妃跪在地上的身軀微微顫了顫,“臣妾今日來,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放過家父……”薛芷芸驚了一下,是父親出了什麼事麼?皇帝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左相謀逆一案尚在調查中,此事朕心中有數,莫不是朕冤枉了他不成?何況後宮不得幹政,看來你毫不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裏,是不是連朕,你也不放在眼裏?!”
順妃周身一震,在地上叩頭道:“臣妾不敢!皇上,臣妾的母親與父親的幾位側室夫人……都受不了牢獄之刑相繼過世……再這樣下去……皇上,求您放父親一條生路……”薛芷芸猛然一驚,父親的幾位夫人,都已過世了?那娘……
皇帝臉色陰沉,“此事朕也是才知道不久,你倒知曉的快,你莫不是要把此事歸咎於朕?今日你便是向朕興師問罪來的?!”順妃聽皇帝語氣不善,叩首道:“臣妾不敢……”“不敢?!”皇帝提高聲音,“幹涉朝政,謀害宮妃,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順妃聞言大驚,“臣妾……皇上明察!”皇帝不等她說完,“薛氏降為正三品貴嬪,遷至重華宮。”他不理會跪在地上的順妃,淡淡向福筌吩咐。薛芷芸暗道,怎會僅因替父親求情就受如此懲罰?此刻皇帝或是對父親顧慮仍在,或是因為岑華夫人的舊案遷怒順妃,這重華宮是廢棄已久的宮室,與冷宮無異……
“皇上,順妃娘娘擔心家人心切,情有可原,懇請皇上網開一麵。”薛芷芸忍不住開口,強壓下勃然的悲痛和憤恨,他們竟……母親怎能幸免於難?皇帝側過頭來看她一眼,眼神淡淡掃過,肅然和怒意顯而易見。
薛芷芸想到已故的母親和尚在獄中受苦的父親,眼眶一紅,咬牙隻當不見皇帝那警告的目光,“還請皇上收回成命。”順妃聞言抬眼看薛芷芸,目露驚詫和感激之色。皇帝身上的壓迫力
隱現,“秋寒,你還叫她順妃?君無戲言,朕一言既出,絕不會收回。還有,別忘了你的身份。”
薛芷芸知勸阻無用,隻得低頭,“是,皇上。奴婢知罪。”皇帝不再理她,“福筌,傳朕的旨意。”福筌應聲,順貴嬪已從地上站起,“臣妾領旨。”她臉上的表情已是一片漠然。皇帝見她此等不守規矩的行為,皺眉不語。
福筌看皇帝臉色,不敢多言。皇帝正吩咐人送順貴嬪去重華宮,順貴嬪施了一禮,“
不牢皇上費心,臣妾識得去重華宮的路。”皇帝碰了個釘子,臉色不大好看。待順貴嬪走了許久後,“秋寒,去替順貴嬪打理一下。”
皇帝從未讓薛芷芸服侍過他人,自然也是知道她與順貴嬪的關係。薛芷芸一怔,明白皇帝對順貴嬪並非完全無情,此舉或許另有深意。“是,皇上。”這才發現雲冽仍在書房中。雲冽一直呆怔地不是韓國話,直到現在才道:“父皇……順母妃罪不至此……這樣降罪於她,隻怕還會影響四弟……”
皇帝注視雲冽片刻,歎了口氣,“冽兒,薛家狼子野心……你不明白,有些事不得不為……準兒他,終究太驕縱了些……”
重華宮位於宮中的最北麵。經過一條長長的巷道,就看見重華宮被掩映在叢叢草木之間。遠遠看去隻覺幽靜。薛芷芸走到近前的時候,發現門外擺放的花草多數已枯萎,鑲著“重華宮”三字的牌匾布滿灰塵,整座宮室頹敗蕭條。不過已有宮女開始打掃。
重華宮裏很是寬敞,荒蕪破敗中隱見曾經繁華。順貴嬪坐在內室的窗邊,看窗外出神。薛芷芸不欲打擾,半晌後才喚道:“娘娘……”順貴嬪神色平靜無波,“皇上讓你來為本宮打理?本宮的福分可真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