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間出船(1 / 3)

我叫獄九,打小被師傅撿回來的。聽師傅說,九八年長江大水,我抱著朽木浮遊而下,他在江上行船,用鉤子把我勾了起來。

關於這之前,我沒有任何記憶,好像我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別人講我是被水溺壞腦子失憶了。

我曾經問過師父是不是這樣,師父對著我嘿嘿一笑,“你個鳥蛋娃娃,懂個屁,這長江上的事情你能懂多少?年頭久了,很多東西說不清的。”那時候我注意到師傅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很複雜,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懼怕。隻不過那個時候懂得少,弄不清師傅的心思。

師傅在長江上做船耗子,這是長江上的偏門。師父按照門子裏邊的規矩給我起了名字,從那以後我就跟著他在江麵上來回漂泊,奔走江淮兩地。

船耗子說白了就是行走長江,撈水貨,放大白糊口。通俗點說就是用自己良好的閱曆還有水性,在長江上行船,打撈沉船水貨,屍體雜物。我們掙錢糊口,金主花錢息事寧人。

當然了這裏邊的門道多了去了,不是我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零八年的時候我和師傅出過一次船,那天是六一,有人找師傅說是去老龍溝撈個人,人家給的價錢合適,我們就去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老龍溝是個什麼地方,我們去的時候,整個老龍溝的水突然翻騰起來,一雙雙白色的爪子從水裏邊往上翻,想要把我們的船弄翻了,我師父沉著氣使出各種法子,我們才逃了出來。也是在那一次,我們死裏逃生的經曆,我才明白了船耗子這個行當裏邊,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今天又六月一,我的生日,當年師傅把我從河裏邊撈起來的時候說了,我是天生地養,這就是我的命數。

我師父正在和我商量著過了今天我就成年了,是不是該給我娶個媳婦的時候,我們船艙的門被人從外邊弄開了。

我一看,進來的人是船廠的劉五,我見過這個家夥,是個暴發戶,往常神氣的很,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全身濕漉漉的,就像剛從江水裏邊出來一樣,頭發一縷一縷的掛在腦門上,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但是我聞著他的身上不知道為啥有股子腥臭味,就和從死魚裏邊爬出來的一樣。

“老九頭,跟我出趟船,這些就都是你的了。”他伸出粗黑的手指頭指了指我師父。外人都叫師傅老九頭。我聽人說過,當年一起行船的一共九個人,是把兄弟,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隻剩下我師傅一個了。

掛在我們船頭的馬燈隨著江風晃蕩,照耀在劉五的臉上,陰暗不定。

“晚上不出船,這是規矩。”師傅盯著劉五的臉,歎了口氣。

“屁話,什麼的規矩,我有急事。這是一萬塊,跟我出船,這就是你的了,磨磨唧唧的。”劉五的唾沫星子濺了師傅一臉。我看到師傅的臉有點不自然。

船耗子行走長江,撈水貨,放大白糊口,一年能掙幾個?而此刻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萬塊。

“師傅,不能答應的,晚上不能出船,這是你和我說的,是規矩啊。”我神情緊張的看著師傅,生怕他答應下來。這裏邊是有說道的,師傅曾說過做我們這行的,有兩個規矩不能破,夜裏出船百陰纏,行船此生不踏岸。這兩門規矩,壞不得。

這要是放在往常,我師父絕對不會答應的,師傅這人對錢什麼的根本不在乎,但是方才師傅也說了,想要給我娶媳婦,現在這年頭,沒錢怎麼娶媳婦。

“娃子,你別打岔,我和你師傅說話呢。”劉五不爽的瞪了我一眼,“老九頭,不是我說你,都什麼年頭了,這錢放在自己口袋裏才是正事。”說完他還得意的甩了甩手中的票子,嘩啦呼啦的。

“你……”我本來想反駁他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最後化作了沉默,眼神落在了師傅的臉上。

過了片刻,師傅臉色陰晴不定的抬起頭來,最後化作了一抹堅定。“成,今晚我就破規矩,但是這點錢不夠。”

“哈哈,你倒是會坐地起價,行,加錢是不?老子加錢可以!但是出船了你的聽我的。”劉五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被師傅的話給氣的,咬了咬牙從口袋裏又掏出一塌子毛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