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聽起來那麼甜蜜、那麼哀婉動人。亞當叔叔留下酒,有什麼錯呢?也許今天的工作不太順利,迦需要放鬆一下。唉,忙碌了一天,稍稍放肆一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家裏,妻子應該給予丈夫愛護和鼓勵。有時候,甚至需要你對他們完全順從。
蜜莉“咯咯”地笑了,回答他說:“我在這兒呢,可你肯定找不到我。”
知道迦肯定找不到她,所以她從陰影裏跳了出來,故意來挑逗他。
他正準備抓住她,可她又跳到陽台的另一邊去了。迦從她身後撲了上來,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撞斷了細細的鐵欄杆。
老天對待迦並不像對待那個酒瓶那樣慈悲。迦一頭栽在了院子裏的小路上。無論是灌木叢,還是馬鞭草,都沒有從中途攔住他。
就像這樣,蜜莉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繼續著,可跟她結了婚的男人們,卻接二連三地都沒了命。
她有些婚姻,很短暫,僅僅持續了幾個月。
她和阿德博特一起生活了一年。當然,人們叫他博特,也是因為他喜歡別人這麼叫他。像以前的每次婚姻一樣,她希望這一次的婚姻能持續下去,直到永遠。要是博特沒吃那些藥片的話,那他,現在應該還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吧。
博特和迦一樣,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哦,不對,不是迦。迦很欣賞她戴著眼鏡的樣子,而博特和她的另外一個丈夫——名字她一時記不得了,卻很反感她戴眼鏡,哪怕是她不戴眼鏡,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博特的要求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他認為蜜莉必須是完美的,他不允許她用眼鏡在自己那張可愛的臉上增加瑕疵。於是,她就像所有癡心的妻子一樣,盡力地去討好自己的丈夫。盡管她認為,博特不讓她在自己麵前戴眼鏡,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她依然按照他的意願那樣去做了。她從報上得知,有一半的美國人都在戴眼鏡,可為什麼她就不能呢?
也許可以這麼說——在博特身上的事情,完全是他自找的。
哦,不,這樣說的話,似乎有些太冷酷無情。
可是,博特把他自己的病情看得太過嚴重了。這不是有意去推脫什麼,這是個事實。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包括他母親和蜜莉的母親。
首先,他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得了心髒病,就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很少有人會在26歲時,就會犯這麼嚴重的心髒病。出醫院的特護病房以後,博特就回到家裏休息療養。蜜莉負責照顧他。在他康複的這段時間,他任性得就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也許隻能用這個字眼來形容他了,因為這個確實很貼切。蜜莉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沒日沒夜地守在他身邊,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
那是一個傍晚,累得筋疲力盡的蜜莉,趴在他床邊睡著了。他推醒了蜜莉,嚷著說吃藥的時間到了。當時,蜜莉當然沒戴眼鏡——這是他要求的,就在抽屜裏摸索起來。她拿了最外麵的藥盒子給他,可那種藥恰恰是他不該吃的。
蜜莉回憶說,事發後,醫生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還安慰她,讓她不要太傷心了,因為像博特這種情況,突然猝死是正常的。
在博特死後的一些日子裏,蜜莉終於有一些時間,可以來思考發生在她和她幾任丈夫之間的事情。
有一點,她必須得承認,那就是,她把他們都搞混了,盡管她確實費了很大力氣,想把他們區分開來。她以迦的名義給了麻省理工捐了一大筆錢,可過了很久,她才想起上麻省理工的是博特。麻省理工對於此事,當然不會介意,他們收下了捐款,並回寄了一封措辭含混的感謝信。還有一次,她為了紀念喬的生日,捐給動物保護協會一筆錢,可後來,她才回想起來,對於動物,喬並不感興趣,而那個真正的動物愛好者應該是阿克。在她和阿克的短暫婚姻生活裏,他們飼養動物的種類之多和數量之大,完全可以開一個市級的動物園。還有,那天也不是喬的生日,而是阿克的。
有時她會懷念和西做愛的銷魂滋味,可她必須得糾正自己,因為事實上那個人是潘。她會回憶和迦去巴黎四處遊覽的情景,而事後,她不得不承認,她隻和阿克一起去過那裏。她還會想念和喬在威尼斯度過的美好時光,但實際上跟她一起在聖馬可廣場喂鴿子的還是阿克。
不過這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她已經記不清,到底和誰一起經曆過什麼,可她依然很尊重他們。她懷念他們每一個人。她也不想結這麼多次婚的。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在她剛剛知道丈夫和婚禮含義的時候,她甚至就夢想著,能有一天,她和她的另一半來慶祝金婚紀念日。
可生活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
過不了幾年,蜜莉就三十歲了,而她已經有過好幾段婚姻了。
她掰著手指頭,開始數著:左手大拇指是博特,食指是喬,中指是阿克,無名指是迦,小拇指是西,對,還有潘,她伸出了右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