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高牆內,雕花朱窗外,千樹萬樹桃花開成一片燦爛花海,迎風搖曳間緋紅落英漫天翩飛,美若仙境。
窗內伸出一隻白玉般修長優美的手,輕輕拈住一片隨風飄來的花瓣,拈花之人微微回首,如瀑黑發下長眉入鬢,麵若明月
真是詩一樣的美景,畫一般的美男子。
就連聲音也是如此動人::“豔陽飛花,當真良辰好景。”
隻可惜對麵卻十分不應景地“砰”一聲摔出一隻上好青花茶杯,落在地上碎片四濺:“百門雁,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摔杯之人此刻正半躺在一張核桃木雕花大床上,身上蓋著翠底金線牡丹提花錦被,隻見她年約十六七,麵容清秀,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虛弱,摔了茶杯後就捂住胸口一陣猛咳,一口氣幾乎上不來。
外間身著一色綠衣侍女服的幾個侍女聽見動靜,心下一陣惶然,但卻不敢進去。景陽公主早就有令,但凡大夫百門雁過來幫她醫病,其他人就要一律屏退。隻是,這醫病就醫病麼,怎麼就惹得公主發起怒來?又是摔杯子又是罵人的,真是可怕,可千萬別鬧出人命,或者殃及池魚啊。
外麵侍女大概不會想到,令她們擔心的百門雁,此刻卻輕鬆自若得很。方才拈花的手優雅收回,將紅豔花瓣放入清明茶水中,待花瓣浮了幾浮,他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看,又咳了不是?公主大病初愈,怎好輕易動氣?”
景陽狠狠瞪著他:“我,要,出,去!”
“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千金之體,如今病體孱弱,理應多加休養才是,又怎能四處奔波,鞍馬勞頓呢?若是讓太後知道了,怪罪下來可不得了。
“廢話少說,理由你自己想,總之一句話,我不能再等了!”
“在下都不急,公主急什麼?”
“你若再加阻攔,就別怪我......”後麵的話音突然一低,但低而有力:“一拍兩散!”
百門雁終於歎息:“哎,好吧,公主既執意如此……那在下也隻能照辦。那麼,公主想什麼時候啟程?”
“明日。”
“真的就那樣急麼……在下遵命就是”
見百門雁安然告退出來,侍女們稍微鬆了些氣,心道,百門大夫到底是功勞大,公主這麼生氣也沒有對他怎樣。不過也難怪,想當初公主癡呆昏沉了十年之久,太後遍請天下名醫也沒有用,百門雁卻幾天功夫就讓她清醒了過來。
盡管畏懼公主正在氣頭上,但侍女們還是硬著頭皮進去收拾了,她們一個個盡量輕腳輕手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來禍端。景陽公主沉睡了十年,到今天為止才醒轉了□□日,醒來後又因為體虛氣弱一向是睡多話少,所以伺候的仆從們都還沒有摸透她的性子,因此就更加小心謹慎了。
好在公主隻是半躺著閉目養息,並沒有遷怒於人的跡象。
等侍女們收拾好得差不多後,又有一名十四五歲的圓臉小侍女送來一碗燕窩粥,見公主閉眼半躺,也不知道她是醒了還是睡著,侍女猶猶豫豫輕聲喚道:“公主,公主請用膳。”
景陽微微張開眼簾,示意對方將碗放在桌上,然後語氣虛弱地道:“你叫小朱?”
侍女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公主以前昏昏沉沉從來不認識人,如今也才清醒了幾日,沒想到她居然會記得自己的名字,小侍女一時間又是緊張又是開心:“回公主,奴婢是叫小朱。”
“嗯。去傳高夢過來。”
高夢?誰是高夢?小朱一時有點懵,府中……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嗎?
景陽大概知道她不清楚此人,所以加了一句:“去後院傳就是。”
後院?後院可都是些低等雜役……小朱不敢多想,趕緊領命出來:“是,公主。”
小朱第一次走入公主府的後院,以往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一是因為入府的時間並不長,二是因為她是公主的身前侍女,自然用不著到這盡是粗重活兒的後院來。
迎麵就碰見一名粗使雜役,他看見小朱一身綠色服飾,知道是公主的近身侍女,急忙笑臉相迎:“不知姑娘所來何事?奴才這就叫周管事去。”
雖說都是奴籍,但公主身前伺候的人,份位高出許多不說,萬一跟公主耳邊說句什麼就不好了,所以平常下人自然不敢隨便得罪,不說他們這些下等雜役,就連他們的周管事見了侍女們也要禮讓三分的。
小朱道:“不必了,我來找一個叫高夢的人,他在不在?”
粗使雜役點頭:“在,在。”他說著就回頭扯開嗓子叫道:“高夢,高夢,快過來!”
不遠處一個正在劈柴的年輕雜役放下斧頭,走了過來。
小朱看著這名雜役,一時有點花眼的錯覺。這是粗使雜役麼?盡管他穿著粗布衣衫,周身無一飾物,但他那步法,那神態,那挺直的腰背,緊抿的嘴唇……分明像是一位素養極好的有身份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