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到了黑子鐵匠鋪前,看到他和他爸爸正在用勁打鐵。他那件黑色的背心隨著用勁,在沒有風的夏天飄了起來,露出的身體上都是汗。

“黑子。”

老板叫了他一聲。

打鐵的黑子抬起頭來,他看到了我和一大群人,還有抱著孩子的女人,臉色一下變了。他舉著打鐵的錘子站起來。

“黑子。”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黑子根本不看我,隻是用勁咬著嘴唇。

老板的聲音弱了,“小孩被撞著了,他說不是他。”

“黑子,不是我。”

黑子的爸爸站起來,望望人群,看著我和黑子問。“是他?”

我說:“不是我。”

黑子爸爸的眼睛中冒出火來,他狠狠一拳打在黑子臉上,黑子手中的鐵錘掉在鐵砧上,發出咣當的巨響,然後血從鼻孔裏流出來,掉在正打的那塊鐵上,我看到鐵的顏色變了,猛地痙攣了一下掉在地上。

“撞著人家還不快給看去?你們湊什麼熱鬧?”

黑子爸爸一把抱過女人懷中的孩子,朝醫院走去。黑子跟在他後麵。女人、老板、李漁跟在他們後麵。人群漸漸散了。我跟著走了幾步,沒有一個人招呼我,這件事情一下變的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了。黑子自始至終沒有瞧我一眼,我知道我成了他心中的叛徒。我覺得沒趣,折回鐵匠鋪,濺上黑子血的那塊鐵掉地上,沾了泥土,變成灰褐色的一坨東西,絲毫看不出一絲靈氣。

孩子的腳骨折了,在醫院裏拍了片子,還拿了些藥,花了黑子家幾百元錢。黑子什麼也沒有和我說,從那之後黑子就再沒有和我說過話,我也再沒有去過鐵匠鋪。

畢業之後,黑子沒有繼續上高中。

過了一段時間, 鐵匠鋪、小飯店那溜房子都拆了,重新蓋起來的房子是一排樓房,明晃晃的貼滿了瓷磚。黑子家沒有重新開張鐵匠鋪,而是弄起了台球廳。黑子很快就成了傳說中的雁門第一杆,隻要球杆到了他手裏,幾乎每次都能一杆挑。名聲傳出來之後,沒有人敢跟他玩了,他就隻好老老實實看攤子。幾次路過他的台球廳,看見他總是頭一頓一頓在打瞌睡,有時還能看到長長的哈喇子像一根細細的蜘蛛線,從他嘴裏吐出來,亮晶晶的。他的父親經常在一起幫他照看攤子,老人不幹打鐵的重活之後,仿佛老得很快,頭發幾乎全白了,手中握著那五顏六色的台球仿佛握著一隻鴿子蛋,我總感覺他一用勁就可以捏碎。李漁和那個小老板結了婚,在我們學校門口開了一家快餐店,一到放學時候,小老板站在門口招徠顧客,每次看到我總是把頭低一下。李漁經常坐在門口奶孩子,孩子一哭她就掀起衣服來,好多同學在她那兒第一次看到女人的乳房。夜和我考上了同一所中學,分在同一個班,而且坐了同桌。還是有那麼多男孩喜歡她,她忙著和各種各樣的男孩約會。聖誕節,我看到她疊了好多幸運星,把它們分成十幾份,每一份放在一個信封裏,夾一封信和她的照片。我想到幾年前,收到她這樣的禮物時的激動心情,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