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巒疊嶂,山路崎嶇。靖王拚命地抽打著戰馬,瘋狂奔馳,追……追……追……
近了,更近了……
被追趕的少年麵臨近在咫尺的懸崖,毫無勒馬之意,縱馬一躍,跌落下去。
靖王驚恐地大叫:“戎兒……”緊跟著墜落下去。
靖王摔落在一片叢林之中,毫發無傷。周圍斷肢鋪地,片片鮮血,一人被綁在樹上,雙腿被斬,咽喉還處插著一支鳴鏑箭。靖王跌跌向前查看,蓬頭散發的少年猛一抬頭,哀怨質問:“父王,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我?”那,赫然是戎兒的臉。
靖王凝視了一會兒,猛地抓住那人的臂膀:“不,你不是戎兒。告訴本王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如心手臂吃痛,驚喚:“王爺,王爺……”
靖王清醒過來,驚悚未定,冷汗淋漓。意外發現握著如心的手臂,尷尬地收回手:“找本王有事?”
如心神色低落,醞釀已久的話,一個字都不敢說,吞吞吐吐道:“該用……晚膳了。”
靖王起身,望望窗外,月上柳梢頭:“吩咐他們把飯菜送往落葉軒,本王去看看戎兒。”
如心心中失落,卻強顏一笑:“落葉軒今晚做了涼拌千莧,王爺嚐嚐看是否還有當年的味道。”
“千莧?”靖王隱隱覺得不對,邁出房門的腳縮了回來,“秦膳怎麼知曉千莧?”
“是小王爺想吃,我幫忙尋的。”
靖王眉頭一皺:“你告訴秦膳,千莧別名兮草,產於幽州?”
如心不曉得靖王為何忽然不悅,呆呆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這便是了。靖王一時氣惱,忍不住輕喝:“糊塗!”
靖王府,落葉軒。
如玦蹲在火爐旁,慢悠悠地翻烤著紅薯。秦膳坐在床前,一口口地喂宇文戎吃飯。
宇文戎邊吃邊稱讚:“真好吃!戎兒讓秦伯費心了,千莧不好找吧?”
“也不太難找,就是不知道千莧這個名字。幸虧如夫人提醒說千莧是幽州人的叫法,我們這稱之為兮草。否則,老奴還在繞彎子。如夫人還說,千莧性寒,不宜與肉食搭配,所以老奴做了涼拌千莧。”
宇文戎若有所思:“姨娘對這些倒知之甚詳。”
“是本王告訴他的。”靖王大踏步進來。
如玦隨秦膳站起身來,施禮稱呼了聲:“王爺。”便開始默數這對父子對話的句數。
靖王盯著宇文戎:“我客居幽州一年有餘,熟知那裏的山川風貌,地土人情,知曉兮草,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句。
宇文戎譏誚一笑:“父王這樣解釋,不是欲蓋彌彰嗎?”
兩句。
靖王虎目一瞪:“你費盡心機地想要試探什麼?”
三句。
宇文戎仰麵而視:“父王這樣緊張,想要隱瞞什麼?”
動手。
靖王果然向前一步,怒吼:“你這個逆子……”
如玦哀歎一聲,攔在床前,捧起手中的紅薯,強笑:“王爺,剛烤好的,您先嚐嚐。”
靖王本來沒打算把兒子怎麼樣,可一看如玦如臨大敵的樣子,隻覺騎虎難下:“讓開!”
如玦很怕,卻不能讓,唯有勉力支撐,秦膳忽然擠到他前麵,撲通一聲跪下,抓住靖王的衣袖,一把鼻子一把眼淚地號啕大哭:“王爺,不能再動手了。二公子病得連筷子都提不起來了,您再……這不是要孩子的命嗎?您就可憐可憐自己的兒子,別再鎖著他了。”
“你快起來,這像什麼樣子!”
“不,老奴不起來。”秦膳哭得更凶,“您不解開二公子的鎖鏈,老奴就跪死在這裏。”
靖王不怕人跪,就怕人哭,尤其害怕像秦膳這樣雪鬢霜鬟的老人沒形象地大哭。靖王手足無措,隻能示意如玦扶秦膳起來。
如玦一看哭這招管用,索性趁熱打鐵,雙膝一跪,哭得更是昏天黑地:“王爺,你就發發慈悲放了少主吧!他這個樣子,您就是讓他逃,他也動不了呀!”
……
靖王委實招架不住這一老一少的眼淚攻勢,想想那個夢境,再看兒子氣息奄奄的樣子,也覺心中不忍:“好了,別哭了!本王開鎖,這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