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花渾似真真麵(1 / 3)

1.舞女錦瑟水紅的長袖一拋,婀娜多姿的身段飄飛起來,瞬時,千變萬化的姿態絡繹不絕的飛舞散開……麵具下的一雙眼睛,千嬌百媚。她是異族女子,族中有規定,在成人之前,必須用麵具遮麵,不得讓旁人瞧了去,那麵具上,鑲嵌的是十八顆碩大的紅色珍珠,每年壽日之時,便會被摘掉一顆,直到十八歲之時把最後一顆摘掉。

從小,師父都是這麼向外說的,也讓她記住要這麼說。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隻是師父編出來的謊話,師父是為了進行一個計劃。他無數次的說起錦瑟長的像極了一個人,要挑個合適的時候在皇上麵前摘掉麵具,到時候皇上一定會被她的容貌打動……

“那為什麼不早點打動皇上呢?”記得小時候,她常常會傻乎乎的問這樣的問題。

“傻丫頭,你還小。而且師父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讓你暴露的。”

“那為什麼非要戴著麵具,一直讓皇上看著不好嗎?”

“當皇上日日看著你的臉時,他便對你的臉熟悉了,即便你長得和她非常相似,他也看著平常了。可是如果之前他從沒見過你的臉,而在你長大的時候,一旦有一天他忽然看見了,那麼他第一感覺就是你就是那個人。這是人的心理,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師父,那個人是誰,我真的和她長的相像嗎?”錦瑟好奇道

“恩。”師父點點頭,眼中是化不開的憂傷。

每當這時,她知道師父是悲傷的,她不敢再多問什麼了。

一曲舞畢,座上的皇帝已是笑逐顏開,向旁側的樂師辰逸說道:“辰逸,你這個份徒弟真是厲害,朕剛剛就似遨遊了一番蓬萊仙境!”

“吾皇恐怕言之尚早。”如妃頜首,纖長的玉指輕輕一點,鏗鏘的音樂聲響了起來。眾人紛紛抬頭,看見一把碧玉長劍霎時出鞘,被喚為山陽的舞女執著劍朝四麵八方舞動起來,來如雷霆一聲震怒,罷如江海凝成一道清光,山陽健美的身軀縱橫遊刃在一團白光之中。

如妃一張如花似玉的麵龐倚在皇上肩旁,軟語呢喃:“吾皇,此舞又當如何呢?”

皇上大笑,攬了如妃纖細的腰肢:“各有千秋啊!”言罷舉杯酌飲。群臣陪飲。在休憩一番之後,壓軸的琴音響了起來。

琴案之前,飄逸俊朗的男子,著了一襲雪白的衫,清臒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樂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聽者無不為之動容。

皇上閉目傾聽,心神一片寧靜,曾經秀美的人兒們在腦海中馳騁飛越。他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常常醉臥於琉瓔水榭邊,吟詩填詞,賞舞聽琴……

“愛妃,他們三人的技藝,實在難以分出優劣。”皇上沉思片刻,笑言:“愛妃不是也精通音律嗎?朕看錦瑟與山陽跳舞的技藝真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而煜祺的琴藝更是精湛了得,與其費神分出孰優孰劣,不如珠聯璧合,來一番琴舞之合,說不定會演繹出一場曠世盛樂!”話音剛落,殿內立即響起一片竊竊之音,眾人都興奮的討論著這場即將而來的盛大的琴舞之合。

2.辰逸樂師和煜祺樂師的不和,是宮中到處盛傳的一件事。論資輩,自是辰逸樂師深厚,他所帶弟子無數,羽錦瑟便是其中之一。這辰逸樂師最拿手的也是琴藝,聽說他的琴技在當年無人企及,彈出的樂曲堪稱天籟,但他棄絕彈琴已多年了,有傳言說當年他曾指天焚琴,發誓嚎哭:在有生之年將不會再碰半根琴弦。他雖然已棄絕了彈琴,但他卻受著樂師中最好的禮遇。而煜祺樂師雖然年輕,但其技藝的精湛已可見一斑,所以仰慕者也自是不少,山陽便是他旗下之人。雖然同為皇上的禦用樂師,但二人平常並沒有什麼往來。由於這些原因,宮人們便不厭其煩的傳著他們的不睦,更有甚者再添油加醋一番,於是二人不和的傳言便成為了宮人眼中的事實。

至於他們技藝究竟孰高孰底,眾人都盼望借這場琴舞之合一睹他們的風采,但辰逸樂師此次究竟會不會破了他的焚琴之誓,沒有人知道。不過即使看不到他們二人共同撫起琴弦,但看到舞女錦瑟和山陽一起翩翩起舞也是一件幸事。

錦瑟的舞蹈以嬌柔被皇上稱頌,而山陽的舞蹈則以剛烈被如妃讚賞。錦瑟和山陽自是勢不兩立,錦瑟一雙千波流轉的眼睛,在麵具之下,哀怨的盯著山陽,但山陽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如果不是她偶爾會出來獻樂,眾人都不會記得她。她在宮中也鮮與人交往,但如妃對她青睞有加,她家中有病弱的孤母,為此,如妃還特恩求皇上準許她如果不需要她出場獻樂,可以呆在家中侍奉老母。所以除了她的舞,山陽並不為眾人所了解。但錦瑟認為,山陽是輕視她的,憑著一個人,她完全可以輕視她。

錦瑟厭惡山陽,不僅因為她們各為其師。錦瑟厭惡山陽,厭惡她碧玉長劍的熠熠光芒,厭惡她沉默寡言的麵貌,厭惡她總在自己舞畢以後再來一場驚天動地的舞。那光芒,迷亂了一個人的眼睛;那麵貌,得到了一個人的垂青;每次獻樂時,繼她之後的那一場舞蹈,徹底隔絕了她與一個人之間的距離。

那個人,便是煜祺。

山陽是煜祺的表妹,聽說二人青梅足馬一同長大,入宮後煜祺對山陽照顧有加,二人總在一處練琴練舞,厭人打擾。煜祺愛著山陽,這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

錦瑟隱秘而絕望愛著的,是樂師煜祺。她在十歲那年見到煜祺的時候,便在心底悄悄的喜歡上了他。她知道,她和煜祺之間絕無可能,但是人總會有幻想,尤其是對不可能的事情。在多少個深重的夜裏,她幻想著她和煜祺彼此相愛,他們就像在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兩邊過著各自生活的人兒,傾心向往著彼此的生活。但是山陽,破滅了她唯一的幻想。

愛恨情仇,從來都不是這宮中的故事。

宮中的故事隻有一個,是生存,而關乎生存的,是聖意。

聖意不可違。不管誰和誰有多少過節,都得在聖意之前化為烏有。

3.“關於這次琴舞之合,不知煜祺樂師有什麼想法?”樂師辰逸端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聲音不帶任何悲喜。宮人們早已習慣,都知道辰逸樂師自打入宮以來,都是如此模樣,不說話時就像一尊冷峻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