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道旨意一下,朝野稱慶。京中大小文武,沒一個不服林潤少年有膽有智。惟有嚴嵩,自入閣以來,從未受明帝半句言語,今日招此大辱,心上臉上都過意不去,恨林潤、徐階入骨。忙忙的老著麵皮,向刑部堂官替趙文華囑托,說了許多感情不盡的話。若是素日,就硬行吩咐如何辦理了。吏、兵二部各發文書,調朱文煒、林岱、俞大猷星夜馳赴軍營。
再說文煒自被參之後,回到虞城縣柏葉村,不但不與外人交往,連本地父母官也不一麵,止是到祖塋上拜掃,逐日家養花吃酒看書,頑耍他的兒子。家中事務,總付他哥嫂和段誠料理,自享清閑自在之福。一日,正與文魁閑話,家人們跑來,說道:“京報到,老爺升了兵部左侍郎。”文煒聽了,向文魁道:“這又是何說?莫非有人保薦麼?”文魁樂的手舞足蹈,笑說道:“將來人叫入一問便知。”文煒令家人喚入。那幾個京報人叩賀畢,將報單呈閱。
文煒問道:“你這信從何處得來?”京報道:“小的們是吏部聽差人役。如今兵部尚書趙大人同浙江巡撫胡大人,已奉旨鎖拿入都,交刑部嚴刑審訊。大人是吏部尚書徐大人保薦。”文煒驚問道:“為什麼拿問他二人?”京報人道:“小的等恐怕大人猜疑,已從吏部將林老爺參奏全稿並聖旨,盡行抄來。”說罷,從懷中取出送上。
文煒通行看完,大喜道:“我不意料林潤賢侄,小小年紀能做這般大事業,真令我輩愧死。”京報人又將嚴嵩隱匿陸總督本章,聖上如何動怒,京中哄傳林潤老爺少年有膽智,說了一遍。文煒大喜不盡,令家人們打發酒飯。
京報人辭出。文煒將前後情由,細細與文魁說知。文魁道:“如此真是天大喜事!隻是你早晚又得起身到軍前去。”文煒道:“出力報效,乃臣子分所應為。兄弟到不喜超升這一官,喜得是林賢侄有此奇膽,又喜此行得與林大哥相聚,真是快事!隻是這徐大人,我不過在公所地方一揖之外,再無別言,又從無半點交往,怎麼他保薦起我來?實出人意想之外。我想軍機事件,刻不可緩,早晚必有部文知會。行李今日就收拾,以便聞信起身。”
至午後,虞城縣知縣親拿部文,到文煒家請安賀喜稟見。文煒著文魁留酒席,並賞發京報人去後。第二日早間,接到林岱羽檄,傳來書字一封,內賀升兵部,並想念情節;又言“真定府鎮台,有飛劄約會。倭寇殘破兩省,郡縣官民,望救甚切。天子日深懸計。若帶領本屬下人馬一同起身,未免耽延時日。已吩咐參遊等官,押人馬後來,約同馳驛先到淮安府,商議破敵之策。揚州現有趙文華所統水陸軍兵,即可挑選應用,並著劄商賢弟。愚兄已於某日起身,佇候星夜赴淮安”等語。文煒看罷,向文魁囑咐了些家事,發諭帖曉示沿途驛站,伺候夫馬。
第三日,即帶領家人起身。不過八九日,與林岱先後俱到淮安。兩人相見大喜,言及林潤參趙文華事,互相嗟歎。又過了幾日,俞大猷亦到,先差人與文煒投遞手本。緣明朝不但一侍郎,便是兵部一司員,武官那裏敢輕慢他?即至會麵,文煒見大猷誌節忠誠,語言慷慨,甚相投合。次日,即約同林岱,三人結為生死弟兄,大猷甚喜。序齒以大猷為長,林岱為二,文煒為三。私際讓大猷中坐,官場辦公,文煒中坐。傳問淮安文武各官,知倭寇已攻破鎮江,目下大眾俱攻圍南京省城。陸鳳儀鼓勵大小文武、紳衿士庶並藩王府,各出丁壯守城,以待救兵。又問明趙、胡兩人,在揚州擁水陸軍兵尚有十一萬眾。眾官退去,林岱道:“水陸軍至十萬餘,何須等候我們屬下人馬?隻用揀選精壯者十分之六七,破賊足矣。”文煒道:“趙文華擁兵揚州,全是為保全自己身體,等候嚴中堂與他想開解妙法,那裏知道林賢侄已將他紗帽打破?隻是這提騎還未到揚州,不解何故?”
俞大猷道:“你與林二弟一日夜行四百裏,我從真定一日夜馳行五百裏。提騎至快,一日夜走二百裏,便是極大程頭。我打算也隻在五六天內可到。”
又向林岱道:“揚州水陸軍兵既足應用,我們理合先解江寧之圍,以保全省城為重。”文煒道:“大哥所見極是!此刻就與揚州文官,並水陸軍將,發諭單各一張,內言我們係於本月某日,奉旨馳驛到江南,提調河南、山東並本省水陸人馬,剿除倭寇,定於某日到揚州。文官修理船隻,武官整齊人馬,伺候討賊。違者定按軍法斬首。趙文華的話,一字不題。所發諭單,限明日巳時到揚州。我們即於明日早間,起身可也。”至次日,三人一同赴揚州。正是:受命懸牌日,此身屬國家。征夫宜竭力,不必賦《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