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覺得臉漲腦袋漲,幾乎要被氣暈過去。
“說到底,你剛才問我,我們之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也告訴你了,我從未喜歡過別人,你也說了你信我的,繞這麼一大圈,怎的又說話不算數。”帝君徹底惱了,眼皮子都在跳,眉心額上那朵火靈花燒得疼,鑽心的疼。
“我原本是來信你的,看見你如今這模樣,才知道自己信錯了。”那傻兔子還傻嗬嗬的說著。
帝君歎氣,這是報應嗎。
先前自己那樣傷他,明明都看到他心灰意冷,萬世凋零三月陽光裏下起大雪來,那時候帝君還是駕著雲頭離去了。
如今他說一句狠話,帝君就覺得額上那朵火靈燒得更旺了,那大概就是仙身神識的憤怒了,現世報應來得如此爽快,卻也是自己活該。他很生氣吧,現在,好像真的非常生氣。
凡世不如天界,帝君被他火靈一灼,神識受損,微微有些發暈,最終還是站不住坐在了台階上。
那傻兔子看他低頭捂著額頭的樣子,似乎和傳說中負心人後悔懺悔的模樣真是異曲同工,心裏一把無名的業火騰地冒出,然後又有一桶涼水嘩地一聲澆滅,最後隻剩下一把灰燼,殘骸。
傻兔子覺得自個兒心碎了,卻傻愣愣地說著些傷自己的話來,好像傷得非常痛快,又好像覺得那些話能夠傷一傷帝君,自己也算是賺了。
傻兔子說:“方才我去月老廟裏拜了半天,求得一根紅線。原本想來問問你,若你仍有情,約莫是月老那裏拴著的紅線鬆動了些罷,如今我自己求一根來,我們再綁結實點。現下看來,竟是我自個兒多事,鬧了這樣一個笑話。”
這話裏話外都涼颼颼的,淒婉哀絕如同剛過門就成了寡婦的姑娘。
帝君覺得自己就好像石頭裏蹦出來的那隻猴子一樣,被緊箍咒鬧得腦殼都要裂開了。
傻兔子忽然沉默了,他看著幾步遠處捂著腦袋坐著的帝君,那個自己從十五歲進了國師府就一心戀慕的人,月光下他身上的白衣染了淡淡的一層藍色,黑發輕輕束在腦後,被夜裏的涼風一吹,輕柔地搭在肩上。
這些年不見,雖然變了相貌,他還是一副華貴公子,顛倒眾生的模樣。
傻兔子隻在心裏默默念著,有多久沒有看見這個人了,今番一相見,竟然是一出戀人反目成仇的戲碼,可是說到底,他是多尊貴的人,自己一個“卑賤的下人”在他眼裏又算得了甚麼。就,不想再說話。
帝君哪裏知道這傻兔子又在想些什麼,他揉了揉腦袋,覺得稍微好了些許,涼風吹著滾燙的額頭,甚是舒服。那麼,那傻兔子心情或許不似剛才那樣糟糕了?那麼,怎麼解釋能讓他不生氣呢?
帝君伸手在腦袋旁扇了扇,順便抬眼看他,雖說自己不至於造了什麼負心人那般的孽緣理應被千人罵,但是好歹也是傷了那小兔子的,更何況這裏麵有些個很複雜的誤會,那誤會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於是就有些心虛。
傻兔子就站在幾階台階下,離帝君也不過幾步遠,麵兒上也一點神色也無。
帝君心裏咯噔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妙。傻兔子葉焚天隨了自己的神識,從裏到外都帶著火氣,是個直爽又稍微有些脾氣的人。以往在國師府的時候也是,開心不開心都表現在臉上了,現下這個沒表情的小兔子,是怎麼一回事兒?
帝君蹭地站起來,身形還是有些打晃,不過趁著夜色,看不大出來。帝君心說,爺得趕緊認錯吧,小兔子該不會被氣死了吧,認錯還有救沒?
於是帝君說:“兔子,對不起……”
帝君這句對不起,柔柔弱弱慘兮兮的,立刻就把葉焚天出遊到九霄雲外的神給拉回來了。
不過這句話在他聽起來,真是無比的刺耳。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果真是有愧嗎?對不起又是個什麼意思?對不起我是真心喜歡肅文羽的所以我也不再騙你了我們正式分手吧?對不起之前欺騙了你的感情真是對不起啊?
傻兔子冷冷地站在那,冷冷地笑了。
帝君一看他笑了,頓時覺得有門,又腹誹這家夥是不是其實什麼都知道,就是耍自己玩來著,報複之前帝君欺負他,傷他的心?帝君就這麼傻嗬嗬的自我安慰著。
不對勁兒啊,帝君傻嗬嗬的反應過來,下雪了。
這雪下得很大,非常大,比上一次帝君傷了他的心那時候,下得更大。
帝君慌了,幾步上前兩手按著他的肩膀:“兔子,你怎麼了?你不要瞎想了好不好,你真的誤會了!不要難過好不好,我慢慢解釋給你聽,我真的隻喜歡你!”
傻兔子沒有看他,隻是略一抬頭就扭到一邊兒了,表情像是哭,又像是在笑。
傻兔子說:“你還玩,你玩什麼勁兒啊,這樣不好玩啊……”
流星一般飛逝的箭雨,穿過林子,帶著淩厲的風聲,在帝君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把兩人刺了個通透。
殷紅的血帶著灼人的溫度,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