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轉生石就是這時候,吧嗒一聲,掉落在甲板上的,還咕嚕嚕滾了老遠。起先寂先生還沒在意,直到伸個懶腰準備回船艙的時候,眯眼瞧見了上來收拾的清潔工正要把石頭扔進垃圾桶裏,迅速起身劈手搶過來。

是轉生石沒錯,是傳送過來的,而且是沾了血的。

寂先生看著那塊石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背後直發涼。因為那血是正紅帶黑色的,是無紡的血。

扯過大將軍讓他自個兒回去複命,翻過欄杆一躍,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隻青紫色羽毛的大鳥破開海水飛起來,背起寂先生一扇翅膀,海上四麵清風襲來,待眾人再睜開眼睛,寂先生早已不知所蹤。

根本不需要念訣,如果你有寂先生這樣的修為的話,萬物為靈。

無紡在三重天。

寂先生心中了然,再也沒忍住怒火,瞬間靈氣四溢,著了火一般四下充盈,剛剛飛進一重天的青鳶神鳥也承受不住,痛叫一聲,他雙足一點,放了神鳥飛走,自己在雲端站定。

這時候該叫他帝君了吧,大概也隻有帝君這樣的修為,才能在自己曆劫的時候還能這麼不依不饒地飛上天界。這會兒才剛剛進一重天,帝君的樣貌被靈氣灼著,恢複了原先的樣子,冷冷的一雙眸子,心念一動,略一抬頭就閃身傳送進三重天。

果然是無紡。

隻不過這次是在刑台,無紡正伏在地上,身下血跡蜿蜒,背後依稀可見幾處穴道上插著封靈針。

一見他來,眾仙立即噤了聲,分立在兩旁。

隻見他微微低著頭,烏發遮住了眼,不知作何神情,隻看到精致白皙的下巴,輕輕抿著的唇,似乎與那個高貴散漫,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詆沒甚區別。

南明星君剛在心裏舒了半口氣,半口氣卻又立即提起,眾仙也是惴惴不安——帝君在無紡麵前默立了幾秒,竟跪了下去。

他抬頭瞟了一眼三重天漫天的星鬥,依舊沒什麼表示,可又仿佛不似從前的那般無所謂。

仿佛是冰冷的怒火凝起來,隻等一個宣泄的機會。

無紡拚盡了一身力氣,支起半個身子,艱難地伸手拉住帝君的衣擺,血汙了暗銀色鳳凰於飛的花樣,他仍舊掙紮出一個笑臉來:“小神無用,咳咳,不過還是得了梵天樹枝,隻是下來路上遭了暗算……不過好歹我也做過你師父呢,這傳說出去多帶勁,咳咳……”

他眸子裏並無一絲神色,大抵在世間走的久了,早已對死亡沒有什麼感慨,可是對無紡好像又有些不同,這種不同和他自生下來就知道父母離世,神族沒落隻得他一個的寂寞不同;和一次次看著葉焚天在一個他永遠到不了的遙遠的程度,和別人一起死去的灼心不同。

仿佛是真正的師徒之情,內心又茫然一片,這種感情好像類似闊別已久的親情,卻不知如何應對。

木著一雙靈犀眼,隻輕聲道:“師父若是高興,徒兒自當昭告天下以師父為尊。”

好像麵前的並不是那個自小與自己笑鬧的無紡,他隻記得這一世,自己如何庸庸碌碌又無處擺脫疲倦的時間,那時候無聊起來玩一個遊戲,這個陌生的,叫做黎轅西的人,橫刀一笑,爽朗地說,你做我徒弟吧,那時自己如何心裏一震。